千钧一发之际,钟渝棠咬破指尖,凌空画出一道血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血符金光大盛,黑气被硬生生逼退数尺。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趁此机会,穆清霄一把拉起钟渝棠:“走!”
两人冲出石室,身后的甬道开始坍塌,石块纷纷砸落。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洞口时,穆清霄忽然瞥见坍塌的石壁上露出一角金属光泽——那是一块嵌在石中的青铜牌,牌上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面。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铜牌,在洞口完全坍塌前的最后一刻冲了出来!
山林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崩塌从未发生过。穆清霄摊开手掌,青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泽。钟渝棠盯着鬼面图案,脸色苍白:“这是阴司鬼差的令牌,怎么会在这里?”
穆清霄翻转铜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九幽通冥,黄泉开路”。
“有人想打开阴间路,”他冷声道,“青螺村只是个开始。”
钟渝棠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村落轮廓,轻声道:“那位’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穆清霄收起铜牌,目光深沉:“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得先过我们这关。”
山风骤起,吹散最后一丝雾气。两人身后的密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似人非人的叹息。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穆清霄指腹摩挲着青铜牌上凹凸的纹路,冰凉的触感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钟渝棠盯着牌面那行“九幽通冥,黄泉开路”的小字,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册子,哗啦啦翻到某页:“《阴司录》有载,鬼差令分阴阳,阳令拘魂,阴令…”她指尖一顿,“开鬼门。”
远处青螺村的轮廓在暮色中像一团蜷缩的阴影。穆清霄眯起眼,突然将青铜牌往掌心一扣:“回村。”
祠堂的残垣断壁间飘着未散的香灰味。几个村民正哆嗦着收拾满地狼藉,见二人折返,吓得几乎跪倒在地。穆清霄径直走向那尊被推倒的漆黑雕像,靴尖拨开碎片,露出底座上暗刻的符文——竟与青铜牌上的鬼面纹路一模一样。
“雕像不是镇邪的,”钟渝棠蹲下身,指尖悬在符文上方三寸,“是坐标。”她突然掀开底座残片,腐土下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铁链,“锁龙链!这是…”
“嘘——”穆清霄突然按住她肩膀。
夜风送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笛声,调子古怪得像哭丧。祠堂外传来“沙沙”的拖行声,仿佛无数湿漉漉的东西正爬过石板路。钟渝棠袖中滑出三枚铜钱,落地后诡异地排成箭头状,直指村东的老槐树。
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口井。
井沿的青苔上留着新鲜的抓痕,井水黑得能吸走月光。笛声忽然尖锐起来,井底传出“咕咚”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浮出了水面。穆清霄刀尖挑开井沿堆着的枯枝,露出半块浸血的碎布——料子分明是白日里那个疯癫男人的衣衫。
“他跳井前把雕像挪了位置。”钟渝棠突然明白过来,“有人借他的手改了风水局!”
井水突然翻涌,浮起一团团女人头发般的黑絮。穆清霄猛地拽着钟渝棠后退三步,方才站立的地面“嗤”地冒出五根森白骨刺,排列得如同巨型爪尖。
槐树影子扭曲着爬满井壁,树皮裂开无数细缝,渗出的暗红汁液渐渐凝成符咒。钟渝棠突然闷哼一声,袖中罗盘“咔”地裂开两道缝:“黄泉阴气在倒灌!”
穆清霄反手将青铜牌拍在槐树干上,树缝里的血符骤然沸腾。他刀锋划过掌心,鲜血顺着鬼面纹路浸入青铜牌,牌身突然变得滚烫:“既是指路的,就让它带个够。”
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巨兽在磨牙。井水疯狂旋转着下沉,露出井壁上七个排列如北斗的凹槽。钟渝棠迅速从布袋掏出七枚五帝钱,嵌入凹槽的瞬间,整口井轰然坍塌!
烟尘散去后,地上只余个丈余宽的窟窿,一道石阶斜插进地底黑暗。阴风中飘来熟悉的沉香味,正是祠堂棺材里那种。穆清霄擦亮火折子,火光映出石阶上密密麻麻的指甲刮痕,最新的一道还沾着暗绿黏液。
“那位’大人’的会客厅,”他冷笑一声,“倒是修得讲究。”
石阶尽头是条人工开凿的隧道,两侧石龛里摆着陶制人俑,每尊人俑心口都插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钟渝棠用桃木剑挑开最近一尊人俑的衣襟,露出里面干瘪发黑的皮肤:“活人封俑…这是汉代巫蛊之术!”
隧道突然震颤起来,人俑们空洞的眼眶里齐刷刷亮起绿莹莹的鬼火。穆清霄刀光闪过,劈碎两尊扑来的人俑,陶片里爆开的却是腥臭的黑血。钟渝棠咬破食指在掌心画符,一掌拍向地面:“坤字,地龙翻身!”
地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将人俑们吞没大半。余下几尊突然僵住,齐齐转向隧道深处跪拜。黑暗中亮起两盏幽绿的灯笼,细看竟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腥风扑面时穆清霄才看清,那是条水桶粗的灰鳞巨蟒,头顶却诡异地长着对鹿角。蟒身游过之处,石壁上渗出细密的血珠。钟渝棠甩出红线缠住蟒角,线绳却瞬间腐化成灰:“是虺!这东西该在黄泉边守着才对——”
虺尾扫过,穆清霄格挡的刀身迸出火星。借着力道翻身跃上蟒背,他猛地将青铜牌拍进虺头鳞片缝隙。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疯狂扭动着撞向石壁。钟渝棠趁机将朱砂绳套住蟒尾,绳结刚成型,虺身突然僵直,化作石像轰然倒地。
碎石堆后露出扇青铜门,门上浮雕着百鬼夜行图。穆清霄摸到门环上的凹槽,形状正与青铜牌吻合。旋转嵌入的刹那,门缝里渗出刺骨寒气,铰链自行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门后是间圆形墓室,中央水晶棺里躺着个穿明代官服的男人,面容如生。棺椁四周按八卦方位跪着八具新鲜尸体,正是青螺村失踪的村民。他们天灵盖都被切开,脑组织形成诡异的符咒图案。
“借寿局。”钟渝棠声音发颤,“用活人脑髓做引,这是要…”
水晶棺突然炸裂,那“官员”直挺挺坐起,腐烂的眼皮下钻出两条蜈蚣。穆清霄刀锋斩过官员脖颈,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对方黑袍鼓胀,袖中飞出漫天纸人,每个纸人眉心都点着血痣。
钟渝棠甩出铜钱击落几张纸人,落地竟变成干瘪的婴尸。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翻开《阴司录》末页:“不好!他在用纸人替自己承伤!”
官员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抬手撕开自己的官服——胸膛上赫然是幅活体地图,血管构成的山川间游动着无数黑虫。穆清霄突然暴起,刀尖精准刺入对方脐下三寸,那里嵌着块与青铜牌质地相同的玉片。
“找到你了,‘大人’。”刀锋旋转,玉片碎裂的瞬间,整间墓室剧烈摇晃。官员尸体迅速膨胀成球,“砰”地炸开漫天腥臭血雾。血雨中,穆清霄瞥见角落闪过道黑影,袖箭疾射而出,却只钉住片残破的黑色道袍。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钟渝棠拽着他冲向正在坍塌的隧道:“龙脉反噬了!”
两人从井口废墟爬出时,东方已现鱼肚白。青螺村所有建筑都蒙上了层诡异的白霜,祠堂废墟里那口棺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晨雾中,几个幸存的村民呆滞地望着他们,瞳孔里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
钟渝棠摸出最后一张符纸点燃,灰烬飘向村外山路:“阴司接引…那位到底还是逃了。”
穆清霄掂了掂怀中露出半角的《阴司录》,封底夹层里那张绘制着全国龙脉的绢帛正隐隐发烫。他望向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眯起眼睛:“黄泉路既开,总得有人送他一程。”
晨风吹散最后一丝血腥气,林间传来乌鸦沙哑的啼鸣。
晨雾未散,青螺村的白霜在阳光下泛着死气。穆清霄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指尖捻着一片枯叶,叶脉间渗着暗红的血丝。钟渝棠蹲在不远处,正用铜钱在地上排出一个古怪的卦象,铜钱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敲在朽木上。
“阴气未散。”她抬头,眼底映着晨光,却冷得像是浸了井水,“那东西逃了,但没走远。”
穆清霄眯起眼,望向远处的山峦。青螺村背靠的“卧龙岭”蜿蜒如蛇,山脊处却突兀地断了一截,像是被人硬生生斩断了龙首。他记得《阴司录》里提过——“龙脉断处,必有阴司”。
“走。”他简短地说了一句,抬脚便往山路上踏去。
钟渝棠收起铜钱,快步跟上。她的袖口还沾着昨夜的血迹,干涸后呈现出诡异的暗褐色。两人一路无言,山路越走越窄,最后几乎被疯长的荆棘封死。穆清霄抽出短刀,刀锋划过,荆棘竟渗出腥臭的黑汁,像是某种活物的血。
“不对劲。”钟渝棠突然停下,从布袋里摸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青烟袅袅上升,却在半空中骤然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
“有东西在挡路。”她低声道。
穆清霄冷笑一声,刀尖挑起一截断藤,藤蔓断口处竟爬出几只细小的黑虫,虫身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触须如针,迅速钻入泥土消失不见。
“蛊虫。”钟渝棠皱眉,“有人在养阴物守山。”
穆清霄没说话,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线,线痕渗出血珠,竟诡异地向前延伸,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指向山脊断裂处。
“引血寻踪。”钟渝棠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舍得。”
穆清霄没答,只是迈步跟上那道血线。
山路尽头,是一处陡峭的断崖。崖壁上凿着一条窄道,仅容一人侧身而过,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谷底隐约传来水流声,却沉闷得像是从地底渗出。
穆清霄贴着崖壁前行,指尖触到石壁时,竟摸到一片湿滑的黏液,像是某种生物爬过留下的痕迹。钟渝棠跟在他身后,手中捏着一枚铜镜,镜面映着崖壁,竟照出无数扭曲的人影,密密麻麻地贴在石壁上,像是被活生生嵌进去的。
“阴魂缚壁。”她低声道,“这里死过很多人。”
穆清霄没停,血线仍在向前延伸,最终停在一处凹陷的石门前。石门半掩,门缝里渗出刺骨的寒气,门楣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古篆——“黄泉”。
“找到了。”穆清霄淡淡道。
钟渝棠盯着那两个字,指尖微微发颤:“《阴司录》里提过,黄泉路有九重门,这是第一重——‘鬼门关’。”
穆清霄没废话,抬手推门。石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腐朽的腥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低沉的呜咽,像是无数亡魂在耳边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