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仪上,郑明德的尸体照片和冷库内发现的证据一一陈列。淦商商站在白板前,指尖敲了敲那张泛黄的名单。
“星光号沉没前,船上共有三十七名乘客和船员,官方记录中,无人幸存。”她的声音冷静,“但郑明德手里的这份名单,却明确标注了十二个孩子的名字和编号,他们被单独带上了救生艇。”
“所以,星光号沉船不是意外?”小陈皱眉。
“不,沉船是意外,但有人利用了这场意外。”苏俊坐在会议桌旁,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这些孩子被提前转移,说明有人早就知道船会出事。”
“谁会这么做?”老杨问道,他刚从医院回来,手上还缠着绷带。
淦商商沉默片刻,随后指向名单最下方的一个编号:“这个编号,我在海天集团的旧档案里见过。”
“海天集团?”众人一愣。
“郑明德曾经是海天集团的高管,而这份名单的背面,印着海天早期的股权结构。”她顿了顿,“更重要的是,名单上的孩子,全部是AB型Rh阴性血。”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稀有血型、秘密转移、股权结构……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的绝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拐卖案。
“查海天。”苏俊沉声道,“从二十年前的股东开始,一个都别放过。”
淦商商点头,目光扫过名单上的名字,最终停在最后一个——
林小满,编号12。
她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
淦商商站在档案室的铁架前,指尖轻轻掠过那些泛黄的文件夹。二十年前的案件资料被存放在最里侧的柜子里,灰尘在阳光照射下漂浮,像是某种无声的见证者。
她抽出标有“1998年星光号沉船案”的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的胶带已经发脆,轻轻一扯就断裂开来。里面是一沓泛黄的调查报告、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以及一份幸存者名单——官方记录上,那艘渡轮在暴风雨中沉没,无人生还。
找到了吗?苏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门框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淦商商将名单递给他:“官方记录里没有那十二个孩子。”
苏俊接过名单,眉头微皱。他的指腹在纸面上摩挲了一下,突然停住:“这里。”
在名单的右下角,有一个几乎被时间磨平的铅笔印记——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符号,旁边写着一串数字:AB-12。
血型编号。淦商商立刻反应过来,“和郑明德那份名单上的标记方式一样。”
苏俊点头,将档案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褪色的剪报,标题写着《星光号遇难者家属联合声明》,下方附着一张模糊的合影。淦商商的指尖停在照片边缘——在合影的最右侧,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角落,他的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枚小小的金色徽章。
海天集团的标志。苏俊的声音沉了下来。
淦商商立刻掏出手机,调出海天集团早期的股东资料。屏幕上的照片虽然清晰许多,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依然站在同样的位置,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胸前的工牌上隐约可见“临江市中心医院”的字样。
医生?她眯起眼,“海天集团早期的股东里为什么会有医院的人?”
苏俊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那份剪报,对着光线仔细查看。在合影背面的空白处,有一行几乎被墨水晕染的小字:林医生,血库管理,项目进展顺利。
血库…淦商商突然想起什么,快速翻动档案,“星光号沉船前三个月,临江中心医院曾经申请过一批特殊血袋,全部是AB型Rh阴性。”
苏俊的眼神骤然变冷:“所以他们不是在拐卖孩子。”
是在收集活体血库。淦商商接上他的话,声音发紧。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陈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商商!技术科刚恢复的郑明德手机数据里有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儿童体检报告!最早的一份日期是1998年10月——”
星光号沉船后两个月。苏俊打断他,“报告上有没有注明采血机构?”
小陈点头:“有,都是临江中心医院儿童保健科,签署医生姓林。”
淦商商与苏俊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抓起外套向外走去。
————
临江市中心医院,档案管理室。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陈旧纸张的霉味,年近六十的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警官证:“二十年前的儿童保健记录?那个科室早就撤销了啊。”
有没有可能资料还保存着?淦商商问。
老人摇摇头:“除非是特殊病例,否则超过十五年的常规体检记录都会销毁。”他顿了顿,“不过如果是林医生经手的,可能会不一样。”
苏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林医生有什么特别?”
林淮生医生啊,管理员露出回忆的神色,“他是我们医院最早研究稀有血型的专家,九十年代末还负责过一个特殊儿童健康项目。”老人指了指墙上的一张合影,“就是中间那位。”
淦商商走近那张发黄的合影。照片里的林淮生约莫四十岁,白大褂一尘不染,正微笑着为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女孩颁发奖状。女孩的脸被相框阴影遮住大半,但她胸前别的号码牌却清晰可见——12。
这个项目持续了多久?苏俊问。
大概三年吧,99年突然就停了。管理员叹气,“听说是因为资金问题。林医生后来辞职去了私立医院,五年前因肺癌去世了。”
淦商商盯着照片上的编号12,突然问道:“当年参与这个项目的孩子,您还记得有谁吗?”
老人皱眉思索:“时间太久了…不过有个叫小满的女孩倒是经常来,她好像没有父母,每次都是社工陪着。”
淦商商呼吸一滞——林小满。
————
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淦商商拨通了福利院的电话。
林小满?电话那头的社工翻找记录的声音沙沙作响,“啊,找到了。98年10月入院的,当时说是海难幸存者…奇怪,原始档案里怎么没有监护人信息?”
“她现在在哪?”
2003年被领养了。社工停顿了一下,“领养人叫郑…郑明德?不对啊,系统显示是女性…”
淦商商握紧了手机:“能把领养文件发给我吗?”
“抱歉,这部分档案被加密了,需要法院许可才能调阅。”
挂断电话,淦商商看向身旁的苏俊。他正盯着手机屏幕——技术科刚发来的消息:郑明德名下有一个长期缴纳费用的保险箱,地址在城郊的蓝盾仓储中心。
走吧。苏俊站起身,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该见见这位’林小满’了。”
————
蓝盾仓储中心,B区17号仓。
保险箱打开时,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刺耳。淦商商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个褪色的红色书包,上面用白线绣着“小满”两个字。
书包里整齐地码放着十二个文件夹,每个封面上都标着一个孩子的名字和编号。她翻开最上面的一份,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体检报告,最早的一张日期显示为1998年12月25日,血型栏赫然写着:ABRh阴性。
每月一次采血记录,苏俊翻看着另一份文件,“持续了整整两年。”
淦商商继续往下翻,在文件夹最后发现了一张照片——七八个孩子站在圣诞树前合影,最前排的女孩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写有“12”的号码牌。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第一批,健康状况良好,适配率92%。
适配什么?小陈忍不住问。
苏俊从最底层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工程图纸,标题是《海天生物制药特殊血制品生产线规划图》。图纸右下角的批准签名已经模糊,但日期依然清晰可辨:1999年1月。
他们用这些孩子的血,淦商商的声音冷得像冰,“批量生产特殊血制品。”
仓库外突然传来引擎声。三人同时警觉地抬头,透过铁门的缝隙,能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仓库区入口。
车门打开,一双红色高跟鞋踏在了水泥地面上。
红色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清脆而缓慢,像是某种刻意为之的节奏。淦商商迅速将手中的文件夹塞回保险箱,同时朝苏俊使了个眼色。苏俊微微点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但并未拔出——仓库区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们所在的B区17号仓,任何过激的动作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陈压低声音:“要不要先撤?”
淦商商摇头,目光紧盯着铁门缝隙外的那道身影。女人穿着黑色风衣,长发微卷,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路时高跟鞋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区回荡。她的脸被墨镜遮住大半,但轮廓却莫名让淦商商觉得熟悉。
“先看看。”她低声道。
女人在距离仓库十几米外停下,似乎在确认门牌号。随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禁卡,刷开了隔壁B区16号仓的门。
“隔壁也是她的?”小陈皱眉。
淦商商没回答,迅速将保险箱重新锁好,示意两人跟上。三人轻手轻脚地贴着货架移动,靠近16号仓的侧窗。透过积灰的玻璃,能看到女人正站在一个金属柜前,从牛皮纸袋里取出一叠文件,仔细核对后放入柜中。
“她在归档。”苏俊低声道,“不是临时来的。”
淦商商的目光落在女人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老式银色手表,表盘边缘刻着细小的花纹。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块表,她在照片上见过。
————
二十分钟后,女人离开仓库区,走向停车场。
淦商商三人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后面。女人似乎毫无察觉,径直走向一辆深蓝色轿车,拉开车门时,风衣下摆掀起一角,露出别在腰间的医院工牌——临江市中心医院,血液科,副主任医师程雪。
“医院的人?”小陈惊讶,“她怎么会和郑明德的保险箱有关系?”
淦商商没说话,迅速用手机拍下车牌号,发给技术科。苏俊则盯着女人驶离的方向,眉头紧锁:“她去的方向不是医院。”
“跟上去。”淦商商拉开警车门,“别跟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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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最终停在了城北的一栋老式公寓楼下。
程雪下车后,径直走进三单元。淦商商示意小陈留在车里盯着出口,自己和苏俊跟了进去。楼道里的感应灯年久失修,时明时暗,台阶上的灰尘被踩出新鲜的脚印。
五楼,502室。
程雪掏出钥匙,却在开门前停顿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回头——
淦商商迅速侧身躲进拐角,苏俊则若无其事地继续上楼,仿佛只是个普通住户。程雪的目光在空荡的楼道里扫了一圈,最终收回,推门而入。
淦商商等了几秒,才轻手轻脚地靠近502室的门。老式公寓的隔音并不好,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程雪低声讲电话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