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她指着照片问道。
老人眯起眼睛看了看,脸色突然变得灰败:“第一批血清样本…就是用那些孩子的血提炼的。”
孩子?苏俊声音陡然提高。
十二个孤儿,老人声音发抖,“从各地福利院挑选出来的,都是血型特殊的健康儿童…”
淦商商胸口一阵发闷。她想起青山疗养院那些贴着编号的铁柜,SY-01到SY-12。
他们还活着吗?她轻声问。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摇头。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冲击力。苏俊猛地站起身,拳头砸在木桌上,震得煤油灯剧烈摇晃。
“畜生!”
老人苦笑:“林振国发现真相后,偷偷放走了最后三个孩子。其中一个…”他抬头看向淦商商,“就是你父亲当年负责的那个案子里的女孩。”
淦商商瞳孔微缩:“1998年福利院拐卖案?”
那不是拐卖,老人声音嘶哑,“是灭口。”
凌晨五点,城东老药厂外飘起细雨。淦商商站在锈蚀的铁门边,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苏俊撑开一把黑伞挡在她头顶,两人谁都没说话。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队发来的消息:“林小雨醒了,说有重要线索。”
淦商商立刻拨通电话:“她情况怎么样?”
失血过多,但意识清醒,周队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她提到一个地名——青松公墓。”
公墓?苏俊凑近手机,“具体位置?”
7区12排9号,周队顿了顿,“她说那里埋着真相。”
挂断电话,淦商商望向远处渐亮的天际线。雨幕中,城市的轮廓模糊而扭曲,就像那张被刻意隐藏了二十年的关系网。
走,她拉开车门,“去公墓。”
青松公墓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雨中的墓碑像一队队沉默的士兵。管理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听明来意后,颤巍巍地带着他们走向7区。
12排9号…老人在雨中眯着眼寻找,“啊,是那个无名碑。”
所谓无名碑,就是一块没有刻字的小型花岗岩石碑,周围杂草丛生。淦商商蹲下身,手指抚过冰凉的碑面,突然在底部摸到一道细微的凹痕。
“有东西。”
苏俊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刀,小心地撬开那道缝隙。石碑底部竟然是个隐蔽的暗格,里面藏着一个防水袋。
淦商商取出防水袋,里面是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和几张照片。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如果我死了,请把这一切交给警察。——林振国,1998.9.12”
照片是偷拍的,画质模糊但内容清晰: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里,中间那个正在抽血的人,赫然是年轻时的陈明远。而站在他身旁递针管的,竟然是周永年。
这…苏俊倒吸一口凉气。
淦商商快速翻阅笔记本,里面详细记录了SY项目的内幕:如何利用孤儿做实验,血清导致的可怕副作用,以及海天集团如何通过陈明远的关系掩盖一切。最后一页写着:“小雨的基因是唯一的希望,他们一定会来找她。如果我遭遇不测,请保护我的女儿。——林振国绝笔”
所以林振国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灭口,苏俊声音发紧,“才把这些证据藏在这里。”
淦商商合上笔记本,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封面上:“不止如此。他选择这个位置…”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块墓碑,“是因为能看着他。”
苏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12排8号的墓碑上,刻着“爱妻林敏之墓”。
“林小雨的母亲?”
淦商商点头:“林振国把证据藏在妻子墓旁,这样他每次来扫墓都能确认证据是否安全。”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笔记本的纸张。淦商商小心地将它收好,突然在防水袋的夹层里摸到一把小钥匙。钥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标签:“青山疗养院,地下室B区”。
还有地方没查完,她站起身,“得再回一趟疗养院。”
上午九点,青山疗养院。
雨后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走廊,空气中漂浮着灰尘。淦商商和苏俊避开巡逻的警察,悄悄摸向地下室B区——这是疗养院最老的区域,早已废弃多年。
钥匙轻松打开了锈蚀的铁门。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楼梯,黑暗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苏俊打开手机照明,光束照出墙上斑驳的血迹。
这地方…他声音发紧,“不像实验室,更像刑场。”
淦商商没说话,她的注意力被尽头那扇金属门吸引。门上用红漆画着一个大大的“B”,锁孔周围有明显的刮痕,像是经常有人进出。
钥匙插进去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露出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
整面墙都是监控屏幕,虽然现在已经断电黑屏,但能想象出它们运作时的景象。房间中央是一张手术台,周围散落着各种医疗器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角落里那个巨大的冷藏柜,门上贴着“样本”二字。
淦商商戴上手套,拉开冷藏柜——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支试管,每支都标着编号和日期。最近的一支标签上写着:“SY-07,2023.3.15”——正是林小雨被带走的那天。
他们在持续采集她的血样,苏俊声音发颤,“这么多年都没放弃…”
淦商商的目光移向手术台,那里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她走过去,发现是一份近期的手术计划,患者姓名栏写着“陈明远”,手术内容则是“全血置换”。
市长病了?苏俊凑过来看。
不,淦商商指着计划书上的日期,“这是三周后的事。他需要林小雨的血来…”她突然停住,因为翻到最后一页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那是她和苏俊在警局门口的合影,被人用红笔在淦商商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照片背面写着:“下一个障碍”。
苏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一时睁不开眼。一个熟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我就知道你们会找到这里。”
周永年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警用手枪。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嘴角挂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欢迎来到SY项目的核心,他轻声说,“现在,让我们谈谈条件。”
刺眼的白光像刀锋般劈开地下室的昏暗,淦商商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指缝间隐约看到周永年站在门口的身影。他手中的警用手枪稳稳地指向他们,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忍。
周队,苏俊的声音低沉而紧绷,身体微微前倾,将淦商商挡在身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永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角落。那里,老人蜷缩在阴影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你们不该来这里。周永年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渗出来的,“尤其是你,商商。你父亲的事,早就该翻篇了。”
淦商商的手指掐进掌心,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盯着周永年,一字一顿:“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周永年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怜悯的笑:“知道什么?知道SY项目背后是谁在操控?还是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淦商商的衣角:“走……快走……”
周永年叹了口气,枪口微微下移:“老李,你活得太久了。”
苏俊猛地拽住淦商商的手腕,将她往身后一拉,同时另一只手摸向腰间——但他的配枪早在进入地下室前就被要求上交了。
别费劲了,周永年似乎看穿了他的动作,“外面都是我的人。”
淦商商挣开苏俊的手,向前一步:“周队,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周永年推了推眼镜,“把你们手里的资料交出来,然后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
包括你杀人的证据?淦商商冷笑,“包括二十年前福利院那场大火?”
周永年的眼神终于变了。
你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他缓缓抬起枪口,“看来是没得谈了。”
就在他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道黑影猛地扑向周永年!
“砰!”
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淦商商被苏俊扑倒在地,视线里只剩下翻飞的灰尘和混乱的人影。
“警察!不许动!”
熟悉的喝令声响起,淦商商抬头,看到陈明远带着一队刑警冲了进来,数支枪口齐齐对准了周永年。
周永年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平静只用了一秒。他慢慢放下枪,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笑意:“陈队,好久不见。”
陈明远没有理会他的寒暄,冷声道:“周永年,你涉嫌谋杀、滥用职权和销毁证据,现在正式逮捕你。”
周永年耸了耸肩,任由警员给他戴上手铐。经过淦商商身边时,他微微侧头,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SY项目的真相,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淦商商死死盯着他被带走的背影,直到苏俊将她拉起来:“没事吧?”
她摇摇头,转向角落里奄奄一息的老人:“李伯!”
老人胸口洇开一片暗红,刚才的流弹击中了他。陈明远迅速呼叫了救护车,但所有人都知道,来不及了。
老人颤抖着抓住淦商商的手,沾血的嘴唇蠕动着:“地下室……地板下……有东西……”
他的手指突然僵直,瞳孔扩散,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在满是霉味的空气中。
淦商商轻轻合上他的眼睛,转头看向苏俊:“找找地板。”
苏俊和陈明远对视一眼,立刻开始检查地面。几分钟后,苏俊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摸到一个金属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发黄的日记和几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市长和周永年站在一起,背景赫然是福利院的建筑。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
“他们用孩子做实验,SY不是代号,是’生养’的缩写……”
淦商商的手微微发抖。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这事比我们想的更严重。”
不止是严重,苏俊翻看着照片,“是丧心病狂。”
淦商商将证据小心收好,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冷静:“陈队,我需要见市长。”
陈明远皱眉:“现在?”
现在。她看向地下室门口透进来的一线天光,“在他知道周永年落网之前。”
市政大楼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淦商商站在市长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请进。”
推开门,市长正在批阅文件,抬头看到是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商商?怎么突然来了?”
淦商商没有寒暄,直接将照片放在他桌上:“认识这些人吗?”
市长的笑容凝固了。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福利院,一群孩子排排站着,而角落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拿着针管。
市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声音却依然平稳:“这是哪里?我不记得见过这种地方。”
李伯死了,淦商商直视他的眼睛,“周永年杀的。”
市长的瞳孔猛地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