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这个符号在哪里见过。
郑东明的私人诊所位于市中心一栋老旧的商务楼里,门口挂着“东明健康咨询中心”的铜牌,看起来和普通的小诊所没什么区别。但淦商商知道,二十年前,这里曾是海天集团高层的“专属医疗点”。
没有预约不能进。前台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妆容精致,眼神警惕,“郑医生今天不在。”
淦商商亮出警官证:“我们不是来看病的。”
女人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职业微笑:“那更得预约了,郑医生的法律咨询需要提前…”
1998年的医疗记录还在吗?苏俊直接打断她,声音平静但不容拒绝,“6月17日那天的。”
女人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敲打:“那么久远的记录,早就销毁了。”
是吗?淦商商从包里拿出那份股权变更表的复印件,轻轻放在柜台上,“那这份文件上的签名,你应该认识吧?”
女人的目光落在纸上,瞳孔微微一缩。
李成海。淦商商盯着她的眼睛,“他死前一周,曾经来过这里。”
女人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僵硬地摇头:“我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张护士长。苏俊突然开口,声音很轻,“1998年6月17日,你就在这里工作。”
女人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淦商商微微眯起眼睛——苏俊是怎么知道她的姓氏的?
走廊尽头的相框。苏俊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二十年前的员工合影,她是护士长。”
张护士长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站起身,声音发抖:“我…我得去趟洗手间。”
可以。淦商商让开一步,但目光依然紧盯着她,“不过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得先看看郑医生的办公室。”
不行!女人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那里有病人隐私…”
我们有搜查令。范言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大步走进来,手里举着一张纸,“现在,请带路。”
张护士长的肩膀垮了下来,她颤抖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带着三人走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钥匙插进锁孔时,她的手抖得几乎对不准锁眼。
门开了。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医学书籍,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脑。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如果不是角落里那个上锁的档案柜的话。
打开它。范言和指着档案柜。
张护士长摇头:“我没有钥匙,那是郑医生自己…”
苏俊已经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三两下撬开了档案柜最下层的抽屉。淦商商注意到他的动作异常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
抽屉里是一摞泛黄的病历本,最上面一本的标签上写着:1998年特殊病例。
淦商商的心跳突然加快。她伸手拿起那本病历,翻开第一页——
1998年6月17日,双胞胎接生记录。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病历上详细记录了一对双胞胎的出生情况,母亲姓名被墨水涂黑,但婴儿的体征描述清晰可见:A婴儿,女,体重3.2kg,右耳垂有轻微胎记;B婴儿,女,体重3.1kg,左肩有红色斑块。
淦商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疤痕。
继续翻。苏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紧绷。
她深吸一口气,翻到下一页。
后续处理:A婴儿交予淦天抚养,B婴儿由郑东明安排。
纸页最下方,是一个潦草的签名——李成海。
所以…淦商商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被’交予’的?”
房间里一片死寂。张护士长已经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范言和拿起病历本,翻到最后一页,突然皱眉:“这里被撕掉了一页。”
淦商商凑过去,果然看到装订线处残留的纸屑——和她父亲笔记本上的撕痕一模一样。
撕掉的内容是什么?她转向张护士长,声音冷了下来。
女人摇头,眼泪突然涌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郑医生从来不让我们碰这些…”
苏俊突然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但抽屉底部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一张婴儿的足印,旁边写着一个日期:1998.6.17。
这是…淦商商盯着那张照片,突然意识到什么,“B婴儿的?”
苏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后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但画框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走过去,轻轻掀开画框。
后面的墙上,刻着一个符号——
Z。
和李永峰临死前画的一模一样。
淦商商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字母Z。苏俊的声音冷得像冰,“是数字7的罗马写法——VII,但只刻了第一笔。”
VII——7。
淦商商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背景里模糊可见的门牌号:7号。
海天集团的老地址…她喃喃自语,“是中山路7号。”
范言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骤变:“技术科刚发来消息,林悦的银吊坠内侧的分子式确认是氰化钾——和李永峰体内的毒素一致。”
淦商商猛地看向张护士长:“郑东明现在在哪里?”
女人颤抖着摇头:“我不知道…他昨天就说要出差…”
撒谎。苏俊一把拉开办公室的窗帘,阳光照进来,清晰地映出窗台上的一层薄灰——上面有几个新鲜的指纹,指向窗户的锁扣。
他回来过。淦商商走到窗前,发现窗锁有被撬过的痕迹,“而且很匆忙。”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防火梯上——那里有一串新鲜的泥脚印,通向楼下的巷子。
“追!”
三人几乎同时冲向门口。张护士长突然在身后喊道:“等等!”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给淦商商:“这是…郑医生让我今天寄出的信。”
淦商商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VII号档案在老地方,该结束了。”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字母——Z。
淦商商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紧。Z——这个字母像是一根刺,扎进她的神经里。
VII号档案?苏俊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纸条,眉头微皱,“李永峰临死前提到过这个。”
老地方……淦商商低声重复着,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地点——郑医生的办公室?档案室?还是……
先追脚印。她果断收起纸条,转身冲出病房。
——
巷子里潮湿阴冷,昨夜刚下过雨,泥泞的地面上脚印凌乱,但有一串格外清晰,直奔巷尾的废弃仓库。
他跑不远。范言和蹲下身,指尖蹭了蹭泥印,“鞋码42,男性,体重70公斤左右,步伐急促,右腿轻微拖地——可能受过伤。”
淦商商没说话,目光沿着脚印延伸的方向望去。仓库的铁门半掩着,锈迹斑斑的门轴在风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她抬手示意,三人默契地分散开,苏俊绕向侧门,范言和堵住后路,而她则径直走向正门。
——
仓库内光线昏暗,堆积的货箱和破旧的机械零件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淦商商贴着墙缓步前进,手指轻轻搭在配枪上。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出来。她声音冷静,目光锁定声源。
没有回应。
她一步步逼近,直到看清——一个男人蜷缩在货箱后,右腿裤管被血浸透,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份泛黄的档案袋。
郑医生?她认出了那张脸。
男人猛地抬头,眼神惊恐,嘴唇颤抖着:“他们……他们来了……”
“谁?”
VII号档案……不能让他们拿到……他挣扎着想把档案袋塞给她,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缩——
“砰!”
枪声在仓库内炸响,郑医生的胸口瞬间绽开一朵血花。淦商商猛地扑向掩体,子弹擦着她的发梢射入身后的木箱。
三点钟方向!苏俊的声音从侧门传来,紧接着是连续的枪响和杂乱的脚步声。
淦商商翻滚到郑医生身旁,他已经没了呼吸,但手指仍死死扣着档案袋。她用力掰开,抽出里面的文件——
VII号档案:1998年,临江化工厂爆炸案调查报告(绝密)
附页上,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照片里,年轻的李永峰和另外三名穿着制服的男人站在一起,背后是化工厂的标牌。而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圈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的胸前,别着一枚刻着“SY”的徽章。
——
商商!苏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一把拽起她,“撤!对方有狙击手!”
仓库外,警笛声由远及近。但淦商商知道,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她攥紧档案,在漫天尘埃中眯起眼——
二十年前的秘密,终究要浮出水面了。
淦商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份泛黄的档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仓库外警笛声刺破夜空,红蓝交错的警灯透过破碎的窗户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郑医生的血已经在地面上洇开一片暗红,黏稠的液体缓慢地爬向她的鞋尖。
“商商!”苏俊的声音从侧门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踉跄了一下,“走!狙击手可能还在外面!”
她没动,目光仍钉在照片上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模糊人影上。
“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苏俊压低声音,手指收紧,“他们敢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就说明这份档案比我们想的更重要。”
淦商商终于抬头,仓库的阴影里,苏俊的轮廓被警灯切割得棱角分明,下颌绷紧,眼睛里压着某种她熟悉的、固执的光。
“我知道。”她将档案塞进外套内侧,声音低而冷,“但郑医生死了,线索不能断在这里。”
——
警车将仓库围得水泄不通,现场勘查的同事已经开始拉警戒线。范言和蹲在仓库后门的泥地上,指尖蹭了蹭几枚新鲜的轮胎印,眉头皱得更紧。
“车刚走不久。”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轮胎花纹特殊,像是改装过的越野车。”
淦商商走过来,夜风卷着潮湿的泥土味扑在脸上。她低头看了眼轮胎印,又望向远处黑暗中的公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郑医生临死前说‘他们来了’。”她开口,“‘他们’是谁?”
范言和没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弹壳。“7.62毫米,专业狙击枪用的。”他晃了晃袋子,“对方不是普通角色。”
苏俊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郑医生为什么会有VII号档案?他和1998年的化工厂爆炸案有什么关系?”
淦商商沉默片刻,从怀里抽出那份档案,借着警车的灯光翻开第一页。
「临江化工厂爆炸案调查报告——绝密」
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脆化,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报告详细记录了爆炸当天的现场情况:三名工人当场死亡,十二人重伤,而事故原因一栏却只潦草地写着“设备老化,操作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