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的儿子。”老张吐出口烟,白雾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那年他七岁,亲眼看着考古队的人一个个发狂而死。”
夜风骤急,槐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衬得村口更显死寂。沈青竹突然掏出罗盘,铜针正在疯狂旋转。
“阴气太重。”他压低声音,“老张,你早知道祠堂里有什么对不对?”
老人沉默着磕了磕烟灰,灰烬落在地上竟诡异地排成北斗形状。齐墨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处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当年他们在骊山北麓发现个祭坛。”老张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刻着’始皇三十六年,方士徐福献药’的字样。”
林小满倒吸凉气:“徐福东渡前的…”
“嘘——”沈青竹突然竖起食指。罗盘铜针倏地停住,直指村后山梁。黑暗中隐约传来“沙沙”声,像是无数脚掌拖过落叶。
老张猛地掐灭烟头:“进屋说。”
四人匆匆穿过晒谷场。齐墨注意到泥地上有新鲜拖痕,痕迹尽头是半截腐烂的麻绳,绳结方式很特别——三股绞成一股,末尾系着枚生锈的铜钱。
“镇魂结。”沈青竹脸色更难看了,“有人在招魂。”
老张的土屋比想象中整洁。堂屋供着幅泛黄的古画,画中人身穿秦代方士袍,手持玉圭。供桌上摆着个陶罐,罐口封着张写满咒文的黄裱纸。
“徐福后人?”齐墨盯着画像问道。
老张没回答,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掀开时霉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箱里整齐码着竹简、龟甲和几个皮纸包。
“当年考古队的资料。”他抽出卷竹简,“徐教授临死前托付给我的。”
竹简展开的瞬间,屋内油灯突然“噼啪”爆响。火光由黄转绿,映得四人面色惨青。齐墨看清简上刻的是幅地图,中央标着个血红的“巽”字。
“八卦葬宫?”沈青竹手指悬在某个符号上方,“这是…”
“骊山地脉图。”老张枯瘦的手指划过那些蚯蚓般的线条,“徐福当年为始皇选的六个养尸地,祠堂下面是第三个。”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地。林小满吓得撞翻条凳,陶罐里的液体晃出几滴,在地上蚀出焦黑小坑。
“尸油炼的。”老张平静地擦净桌面,“能暂时遮掩活人气息。”
齐墨突然按住他手腕:“你手上这疤…”
老人腕间有道蜈蚣状的旧伤,伤口边缘呈锯齿状。沈青竹瞳孔骤缩:“尸牙印?你被…”
“二十三年前的中元节。”老张抽回手,“我去祠堂送祭品,撞见徐三刀在挖坟。”
油灯又爆出个灯花。林小满发现墙上多了道细长影子——那绝不是他们任何人的投影。影子正缓缓向老张背后移动。
“小心!”她尖叫出声。
老张却像早有预料,反手将陶罐里的液体泼向身后。白烟腾起,伴随着刺耳的“嘶啦”声。影子扭曲着缩回墙缝,留下道焦痕。
“影魍。”老人镇定地封好罐口,“徐三刀养的探子。”
沈青竹迅速在门窗贴上符纸,朱砂画的镇邪咒在月光下泛着暗光。齐墨趁机展开竹简细看,发现地图边缘有行小字:“巽风起处,尸解成仙”。
“六个养尸地对应六种尸变。”老张的声音忽然年轻了许多,“祠堂是血尸,后山乱葬岗是荫尸,剩下四个…”
“您到底是谁?”齐墨直视老人眼睛,“普通村民不可能知道这些。”
沉默良久,老张解开衣领。他锁骨下方赫然是方青玉印痕,纹路与竹简末端的钤记一模一样。
“守陵人。”他摩挲着玉印,“徐福东渡前留下的血脉,世代看守养尸地。”
突然,所有符纸同时自燃。火光明灭间,窗外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老张迅速从箱底抽出把青铜短剑,剑身刻满云雷纹。
“来不及细说了。”他将剑塞给齐墨,“带着这个去后山古井,寅时前找到…”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巨响。一只青黑的手穿透茅草,五指张开足有脸盆大小。老张猛地推开齐墨:“走!”
沈青竹已经踹开后窗。三人翻出去时,最后看见的是老张高举陶罐冲向屋梁的背影。紧接着爆裂声响起,整间土屋被绿火吞没。
“往东!”林小满指着远处闪烁的磷火,“那边有…天啊!”
她僵在原地。月光下,数十个佝偻身影正从祠堂方向蹒跚而来。它们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像是关节被反向折断,头颅却始终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
“被惊动的荫尸。”沈青竹扯下腰间皮囊,倒出把混着银粉的香灰,“跑不过的,得布阵。”
齐墨握紧青铜剑,发现剑格处有个可旋转的八卦盘。他本能地拨动盘面,当“离”卦对准剑尖时,剑身突然泛起暗红微光。
最前面的荫尸已扑到三米外。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齐墨横剑格挡。剑刃触及尸体的刹那,红光暴涨,那具荫尸竟像蜡像般熔化成滩黑水。
“离火克阴金!”沈青竹大喜,“转震卦试试!”
齐墨迅速调整八卦盘。这次剑身泛起青光,挥动时带起细微雷鸣。扑来的荫尸被剑气扫中,顿时僵直倒地,浑身抽搐如遭雷击。
林小满突然拽他衣袖:“井台!那边有八卦纹!”
十步外的荒草丛中,隐约可见八角石井台。三人且战且退,到井边才发现台面刻着完整的八卦图,中央凹槽正好与青铜剑柄吻合。
“放进去!”沈青竹踹翻两具扑来的荫尸,“这是镇物…”
齐墨刚把剑插入凹槽,地面突然震动。井口喷出股腥臭黑雾,隐约可见雾中有巨物蠕动。林小满正要后退,脚踝却被草丛里窜出的骨爪扣住。
“坚持住!”沈青竹甩出红线缠住骨爪,线头铜铃响得刺耳。黑雾中渐渐显出轮廓——是条水桶粗的蛇骨,骨节间连着腐肉,头顶还残留着半块玉冠。
“化蛇!”老张的声音突然从雾中传来。三人惊愕回头,只见老人浑身是血地站在井台另一侧,手里举着块龟甲,“念刻文!”
齐墨这才注意到剑柄上布满米粒大的铭文。他高声诵读:“…雷惊天地龙蛇蛰…”
每念一字,蛇骨就后退一分。当念到“雨足郊原草木柔”时,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青铜剑剧烈震颤,八卦图逐一亮起。
“跳井!”老张大喊,“下面是…”
蛇骨突然暴起,玉冠射出血光。齐墨只觉胸口剧痛,低头看见三道爪痕正渗出黑血。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听见老张嘶吼着某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那分明是——徐福。
齐墨坠入黑暗的瞬间,耳边呼啸的风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断下沉,胸口三道爪痕灼烧般疼痛,黑血渗出,在黑暗中晕开一片腥气。
“砰——”
他重重摔在一片湿冷的石板上,五脏六腑仿佛被震得移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咬牙撑起身子,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透出一点幽绿色的微光。
“老张!沈青竹!”他低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却无人应答。
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跳动,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这是一条狭窄的石道,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有些像是秦篆,有些却像是更古老的文字,齐墨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长生”、“不死”、“归墟”。
“徐福……”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老张在最后关头喊出的名字,竟然是徐福——那个传说中为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方士!难道这口井下,真的藏着徐福留下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疼痛,沿着石道向前走去。脚下的石板湿滑,似乎常年被水汽浸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像是某种陈年的香料混合着尸骨的气息。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石道尽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城池!
齐墨瞳孔骤缩,打火机的火光映照下,整座城池的轮廓若隐若现——青砖黑瓦,飞檐翘角,街道纵横交错,竟是一座完整的古代城池!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这座城池的规模,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地下建筑,更像是某种被刻意封存起来的遗迹。更诡异的是,整座城池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街道,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闭,但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他。
“啪嗒——”
一滴水珠从头顶滴落,砸在他的肩膀上。他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无数漆黑的“茧”,每一个都有成人大小,表面布满褶皱,像是某种生物的卵。
“嘶——”
突然,其中一个“茧”轻微颤动了一下,表面的褶皱缓缓裂开,露出一只苍白的手!
齐墨浑身一僵,立刻后退几步,握紧了手中的青铜短剑。
“咔……咔……”
更多的“茧”开始蠕动,一只只苍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紧接着,是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它们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漆黑的空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像是在笑。
“活尸?!”齐墨心头一凛,立刻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那些东西已经从“茧”中挣脱,四肢扭曲地朝他追来!
他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拐过几个弯,终于甩开了那些东西,但胸口的三道爪痕却越来越痛,黑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妈的,这鬼地方……”他咬牙低骂,靠在墙边喘息。
就在这时,巷子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他猛地抬头,警惕地盯着黑暗处。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竹从阴影中走出,脸色同样苍白,手里握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
“你没事?”齐墨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眉,“老张呢?”
沈青竹摇头:“掉下来的时候失散了,这地方不对劲,我刚才看到……”
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拽住齐墨往旁边一躲!
“嗖——”
一支漆黑的箭矢擦着齐墨的肩膀射入墙壁,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有人埋伏!”沈青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