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赵三爷沉声道:“带路吧。”
尸语者缓缓起身,走向石屋深处的一扇暗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
甬道尽头,浓雾散开,一片血红色的池水映入眼帘。池面平静如镜,却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池底隐约可见无数苍白的手臂向上伸展,仿佛在无声地求救。
尸语者站在池边,低声道:“跳下去,就能找到徐福的墓。”
齐墨盯着血池,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尸语者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太久远了……我只记得,他们叫我‘阿七’。”
赵三爷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画了几笔,随后递给齐墨:“含在舌下,能避血毒。”
齐墨接过黄符,看了一眼林小满:“跟紧我。”
林小满点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四人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血池——
池水冰冷刺骨,瞬间淹没头顶。齐墨睁开眼,看到池底深处,一扇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缝中透出幽绿色的光芒……
血水灌入鼻腔的瞬间,齐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冰冷的液体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他睁开眼,浑浊的血水中漂浮着细碎的骨渣,几缕苍白的发丝随着暗流缠绕上他的手腕。
林小满死死抓着他的手臂,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同黑色的水草。她瞪大的眼睛里映着池底幽绿的微光,嘴唇因缺氧微微发颤。齐墨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向深处潜去。赵三爷和陆沉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像两条游向深渊的鱼。
池底的青铜门半开着,门缝里渗出的绿光将附近的水域照得如同鬼蜮。门楣上盘踞着两条青铜铸造的螭龙,龙眼镶嵌的墨玉在幽光中泛着诡异的色泽,仿佛正注视着来客。齐墨的指尖触到门环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那是一只嵌在青铜里的手骨,指节死死扣着门环,像是临死前还想推开这扇门。
“小心门缝。”赵三爷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他苍老的面容在绿光中显得格外阴森。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沿着门缝撒了一圈。那些铜钱在水中缓缓下沉,却在触底前突然化作一缕青烟。
陆沉游到最前面,军刺在腰间闪着寒光。这个退役特种兵总像一把出鞘的刀,此刻他绷紧的肌肉线条在水流中格外清晰。他伸手推门的动作突然顿住——门缝里渗出几缕暗红色的絮状物,像被稀释的血丝,在水中舒展扭动。
“是血藓。”赵三爷的瞳孔微缩,“碰了会烂肉蚀骨。”
齐墨从靴筒抽出匕首,刀尖挑开一缕快要缠上陆沉手腕的血丝。那东西断开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林小满猛地捂住耳朵,一串气泡从她唇边溢出。
青铜门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池底沉淀的骨渣被激流卷起,如同暴风雪中的冰碴。齐墨在浑浊的水中看见无数苍白的手臂从门后伸出,指节诡异地反曲着,指甲缝里塞满漆黑的淤泥。
“闭气!”赵三爷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玉坠砸向门缝。玉坠碎裂的刹那,刺目的金光炸开,那些手臂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陆沉趁机猛踹青铜门,沉重的门板轰然洞开,一股强大的吸力顿时将四人拽了进去。
齐墨的后背重重砸在湿滑的地面上,肺里的空气被挤得干干净净。他剧烈咳嗽着撑起身子,指尖摸到满地黏腻的苔藓。林小满趴在他旁边呛水,单薄的肩膀不停发抖。
“欢迎来到徐福的炼丹室。”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尸语者阿七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丈外的石台上,麻衣下摆滴着血水。他身后立着九尊青铜人俑,每尊人俑头顶都燃着幽绿的火焰,照得他半边脸如同鬼魅。
陆沉一个翻身跃起,军刺直指阿七咽喉:“你他妈算计我们?”
“别急。”阿七慢慢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人俑围着的中央石台。那里放着一口布满铭文的青铜鼎,鼎身缠绕着七条锁链,每条锁链都钉着一具干尸,“想要另外半块长生引,就得先解开这个局。”
齐墨眯起眼睛。那些干尸的姿势很奇怪,有的双手合十,有的掐着自己脖子,最诡异的是他们嘴角都凝固着笑容。鼎盖缝隙不断渗出黑雾,在石台上方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七尸镇鼎…”赵三爷的声音发紧,“这是拿活人炼药的邪术。”
林小满突然抓住齐墨的袖子:“鼎里有东西在动!”
仿佛回应她的话,青铜鼎突然发出闷响,像是有什么在撞击内壁。锁链哗啦啦震颤起来,七具干尸随之晃动,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线虫。阿七退到人俑后面,麻衣被绿火照得透明,露出胸口那道贯穿身体的狰狞疤痕。
“当年徐福用三千童男童女试药,最后只炼出七颗半成品。”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吃下药丸的七个人,变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
鼎盖突然弹开一条缝,黑雾喷涌而出。齐墨看见鼎里堆满粘稠的黑色物质,正像心脏般规律跳动。每次收缩都会挤出几滴猩红液体,落在鼎底刻着的星图上,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嗤嗤”声。
“要快。”阿七的麻衣无风自动,“等星图被血填满,镇鼎的尸煞就会醒——”
话音未落,最靠近鼎口的干尸突然抬头,腐烂的声带里挤出沙哑的吟诵:“…魂兮归来…”
鼎中黑雾翻涌,七具干尸的吟诵声在石室内回荡,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膜上爬动。齐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盯着那口青铜鼎,鼎身上刻着的铭文在幽绿火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那不是锈迹,而是干涸的血。
“魂兮归来…”
最靠近鼎口的那具干尸突然抬起腐烂的手臂,枯骨般的手指指向四人。它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齿,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入此门者…当弃长生…”
林小满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她攥着齐墨的衣袖,指尖发白:“这些不是普通的干尸…它们的指甲在长…”
确实,那些本该干枯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漆黑弯曲,像一把把细小的钩子。赵三爷从怀里摸出一把糯米,撒向干尸,米粒碰到尸身的瞬间爆出细小的火花,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尸煞要醒了。”赵三爷的声音发紧,“这些是当年试药的药人,魂魄被锁在尸体里,比寻常粽子难缠十倍。”
陆沉已经将军刺横在胸前,刀刃上不知何时抹了一层暗红色的液体:“黑狗血加朱砂,应该能挡一阵。”
齐墨盯着青铜鼎,鼎盖的缝隙越来越大,黑雾中隐约可见一只苍白的手正试图推开鼎盖。他忽然注意到鼎足上缠绕的锁链——七条锁链分别通向七个方向,每条锁链末端都钉着一盏青铜灯,灯芯浸在黏稠的黑色液体里,燃着幽绿的火苗。
“灯!”齐墨猛地抓住林小满的手腕,“那些灯不对劲!”
阿七站在人俑后方,麻衣被绿火映得发亮。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胸前那道贯穿身体的疤痕,声音沙哑:“七星锁魂阵…每盏灯代表一个药人的魂魄。灯灭,则尸醒。”
仿佛印证他的话,最靠近石台的那盏青铜灯突然剧烈摇晃,火苗“嗤”地一声矮了半截。对应的那具干尸立刻剧烈抽搐起来,腐烂的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虫子正在复苏。
“不能让它完全醒来!”赵三爷从布袋里掏出一把铜钱剑,剑身用红线缠着五帝钱,“小满,你的罗盘!”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古旧的罗盘,铜制的指针正在疯狂旋转。她咬着嘴唇,突然将罗盘往地上一扣:“地下有东西!”
几乎同时,石室地面开始震动,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水。齐墨一把拽过林小满,避开从地下刺出的一截白骨。那白骨尖端泛着诡异的蓝色,显然是淬了剧毒。
“是地缚灵!”阿七的声音突然提高,“这些药人死前被活埋在地底,怨气化成了地缚灵!”
陆沉已经冲上前去,军刺划过一道寒光,将最先扑来的干尸手臂斩断。断臂落地后仍在扭动,五指张开又握紧,像一只垂死的蜘蛛。黑血喷溅在石壁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血里有尸毒!”赵三爷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三道火墙暂时阻隔了涌来的黑水,“齐墨,看鼎身上的铭文!”
齐墨眯起眼睛。鼎身上的铭文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他认出那是秦代的小篆,但内容却并非寻常的祭祀用语,而像是一种诅咒——
“…以七魄为引…三魂为祭…”
林小满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炼魂鼎!徐福当年用来抽取活人魂魄的法器!”
石室震动得更厉害了,顶部落下细碎的石屑。七盏青铜灯已经灭了三盏,对应的三具干尸完全站了起来,腐烂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火光。它们移动的姿态诡异至极,像是关节被重新组装过,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阿七突然从人俑后冲出,麻衣翻飞如蝙蝠翅膀。他枯瘦的手掌拍在最近的一具干尸胸口,那具干尸立刻僵住,七窍中冒出缕缕黑烟。但下一秒,阿七就被另一具干尸撞飞,重重砸在石壁上,嘴角渗出血丝。
“阿七!”林小满想冲过去,被齐墨一把拉住。
“先解决这些灯!”齐墨盯着剩余的四盏青铜灯,“灯全灭之前,必须找到长生引!”
赵三爷已经跃上石台,铜钱剑刺向鼎盖。剑尖碰到鼎盖的瞬间爆出一串火花,老人被反震得踉跄后退:“有封印!”
陆沉解决了两具干尸,但更多的黑水从地缝涌出,水面上漂浮着细碎的人骨。他喘着粗气退到齐墨身边:“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齐墨的目光扫过石室,突然停在阿七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有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的星图。他猛地拽过林小满:“星图!你爷爷笔记里提过的北斗星位!”
林小满眼睛一亮:“需要按特定顺序熄灭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