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河岸边的芦苇忽然无风自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四人警觉地回头,只见芦苇丛中缓缓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是刚才在树林中指引他们的那个人。
月光下,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衫,面容苍白,双眼却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他的脚步极轻,仿佛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来了。”赵三爷低声道,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尸语者停在距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赵三爷手中的玉牌上,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们……想找另外半块长生引?”
齐墨上前一步,挡在林小满前面:“是你帮我们逃出来的?”
尸语者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山峦:“天亮前,去’阴尸谷’,那里有你们要的东西。”
“阴尸谷?”赵三爷眉头一皱,“那可是个凶地,传闻是古代方士炼尸的场所,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尸语者的嘴角微微扯动,像是在笑,却又透着几分诡异:“想要长生引,就得冒险。”
陆沉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尸语者沉默片刻,漆黑的眼珠转动,看向四人:“因为……我也在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林小满下意识追问。
尸语者却没有再回答,身影渐渐后退,融入芦苇丛中,转眼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四人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陆沉看向赵三爷,“真要去阴尸谷?”
赵三爷收起玉牌,沉声道:“既然尸语者指明了路,我们就得走一趟。不过阴尸谷凶险异常,得做些准备。”
齐墨点头:“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天亮前出发。”
阴尸谷位于骊山深处,是一处被群山环绕的幽深峡谷。传闻古时方士在此炼制不死药,失败后,谷中尸气凝聚,形成了天然的养尸地。凡是误入其中的人,要么失踪,要么出来后不久便暴毙,死状凄惨。
四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越往里走,雾气越浓,周围的树木也逐渐变得扭曲枯槁,像是被某种力量抽干了生机。
林小满紧紧跟在齐墨身后,低声道:“这地方……怎么连鸟叫声都没有?”
齐墨握紧了手中的短刀,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尸气太重,活物不敢靠近。”
赵三爷走在最前面,手里捏着一张黄符,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陆沉则跟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扑上来。
雾气中,隐约可见谷底散落着几座破败的石屋,屋顶塌陷,墙壁爬满藤蔓,像是已经废弃了数百年。
“那些石屋,应该就是古代方士的炼丹场所。”赵三爷低声道,“小心点,里面可能有东西。”
四人缓缓靠近其中一座石屋,门板早已腐烂,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齐墨率先迈步进去,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屋内——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墙壁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有些像是甲骨文,有些则完全无法辨认。
“这些符文……”赵三爷凑近看了看,脸色微变,“是镇尸咒。”
“镇尸咒?”林小满心头一紧,“这里……有僵尸?”
赵三爷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屋子中央,那里有一个凹陷的石坑,坑内残留着黑色的灰烬。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搓了搓,沉声道:“是骨灰。”
陆沉咽了口唾沫:“方士在这儿烧尸体?”
“不止。”赵三爷站起身,环顾四周,“他们是在用活人炼丹。”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咯吱”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四人瞬间绷紧神经,齐墨迅速熄灭手电,低声道:“有人。”
黑暗中,四人屏息凝神,只听到屋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石屋靠近。
林小满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死死抓住齐墨的袖子,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门框边缓缓伸了进来——
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探进门框,指节泛着青灰色,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泥土,像是刚从地底爬出来。
齐墨屏住呼吸,手中的短刀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出手。林小满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指尖发凉。赵三爷站在最前方,黄符夹在指间,目光紧盯着门口。陆沉则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只手在门框上停留了几秒,忽然——
“啪!”
重重拍在了木板上。
腐朽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整扇门晃了晃,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第二只手也伸了进来,两只手扒住门框,缓缓用力——
“砰!”
门板被彻底推开,月光从门外斜斜照进来,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破烂麻衣的老者,头发稀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双眼浑浊发黄,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咧着,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他站在门口,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着,直勾勾地盯着四人。
“活人……”老者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活人……不能进阴尸谷……”
赵三爷眯起眼睛,手中的黄符微微发烫:“你是守谷人?”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抬起手,指向屋外浓雾弥漫的谷底:“走……否则……死……”
齐墨盯着老者的手,发现他的手腕上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绳,绳子上串着几枚铜钱,铜钱表面刻着模糊的符文。
“三爷,”齐墨低声道,“他手腕上的铜钱,像是镇尸用的。”
赵三爷点头:“确实是镇尸钱,但……”他顿了顿,“活人不会戴这个。”
老者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歪着的脖子忽然“咔”地一声扭正,浑浊的眼珠转动,死死盯住赵三爷:“你们……找长生引?”
四人一怔。
陆沉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
老者咧开嘴,黑黄的牙齿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尸语者……告诉我的……”
林小满心头一跳:“尸语者?他在哪?”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转身,朝着浓雾中走去,边走边用沙哑的声音道:“跟我来……我带你们……见他……”
赵三爷和齐墨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四人谨慎地跟上老者。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四周的枯树在雾中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老者的背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脚步却异常平稳,仿佛对这片死地了如指掌。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雾气突然散开一些,前方出现一座低矮的石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墙壁上爬满藤蔓,藤蔓间隐约可见刻满符文的石板。
老者停在石屋前,转身看向四人:“他……在里面等你们……”
齐墨皱眉:“尸语者?”
老者点头,随后缓缓后退,身影逐渐融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赵三爷盯着石屋的门,低声道:“小心点,可能有诈。”
齐墨握紧短刀,率先迈步上前,推开石门——
“吱呀——”
门内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灯芯微弱地跳动着,映照出一个坐在阴影中的身影。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正是之前在芦苇丛中出现的尸语者。
“你们来了。”尸语者开口,声音依旧沙哑,“比我想象的……快一些。”
林小满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尸语者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正是另外半块长生引。
“因为……”他盯着玉牌,漆黑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痛苦,“我也曾是……徐福的试验品。”
石屋内,油灯微弱的光线在尸语者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半块长生引,玉牌表面刻着繁复的符文,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齐墨站在门口,短刀仍握在手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屋内。石墙上的藤蔓盘绕如蛇,角落里堆放着几口腐朽的木箱,箱盖半开,隐约可见里面塞满泛黄的竹简和锈蚀的铜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息,像是尘封多年的古墓被突然撬开。
赵三爷缓步上前,盯着尸语者手中的玉牌,沉声道:“你说你曾是徐福的试验品?”
尸语者抬起头,漆黑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阴翳:“两千年前,徐福东渡求仙,带走了三千童男童女,但你们可知道……他真正带走的,是什么?”
林小满站在齐墨身后,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难道不是求取仙药?”
尸语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仙药?呵……”他缓缓站起身,身上的麻衣簌簌作响,“徐福要找的,是‘长生引’——一种能让死人复生的邪术。”
陆沉皱眉:“死人复生?那不就是起尸?”
“不。”尸语者摇头,“起尸只是让尸体动起来,而长生引……能让魂魄重归躯壳,真正活过来。”
齐墨盯着他:“所以徐福成功了?”
尸语者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掀开了自己的衣领——
苍白的皮肤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锁骨一直延伸到心口,疤痕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这就是代价。”尸语者低声道,“长生引需要活人献祭,以魂养尸,以血续命。”
赵三爷眼神一凝:“你是被献祭的童男之一?”
尸语者放下衣领,重新坐回阴影中:“徐福的实验失败了,那些被献祭的人……全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他抬起手,指向屋外浓雾弥漫的谷底,“这座阴尸谷,就是当年的试验场。”
林小满心头一颤:“那外面的那些……”
“尸伥。”尸语者打断她,“他们是被长生引反噬的失败品,没有意识,只会攻击活人。”
齐墨握紧短刀:“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尸语者盯着手中的玉牌,声音沙哑:“因为我也想解脱。”他抬起头,“徐福的墓里,有解除长生引诅咒的方法。”
赵三爷眯起眼睛:“你知道墓在哪儿?”
尸语者点头:“阴尸谷深处,有一座血池,池底就是入口。”
陆沉忍不住问道:“血池?那里面有什么?”
尸语者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血池里……全是当年被献祭的童男童女的尸体。”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映照出几人凝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