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局长尸身炸开的血雾凝成无数细丝,在溶洞顶部结成蛛网状的符咒。刘易阳握着青铜匕首的右手不住颤抖,刀柄上的饕餮纹路正顺着掌纹往皮肤里钻。父亲的身影在血雾中忽明忽暗,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隔着三十年光阴与他对视。
“当啷,”
陈彦的铜钱镖突然坠地,七星阵的幽蓝火光骤然熄灭。这个向来沉稳的土夫子踉跄着扶住岩壁,左臂飞燕纹身处渗出黑血:“玉圭反噬…刘易阳!快看族谱最后一页!”
密室内漂浮的《刘氏族谱》哗啦啦翻动,泛黄纸页上浮现出血色地图。灵儿腕间青鳞蟒突然剧烈扭动,蛇尾扫落书架顶端的犀角香炉。香灰洒在血图上,竟显出一条横贯鄱阳湖与秦岭的山脉走势。
"这是龙脉断口。"陈彦沾血的手指划过某个山坳标记,“八十年代那支考古队,找的根本不是什么古墓。”
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雾中的父亲身影抬起右手,食指弯曲成特殊弧度,正是二伯教过他的"寻龙叩"。当他下意识模仿这个动作时,密室东南角的青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三十年前的雨夜,祖父带着襁褓中的他跪在祠堂,二伯将半块玉圭刺入母亲心口,鲜血顺着青砖缝隙渗入地下。
"当年饲蛟的…是母亲?"刘易阳的指甲掐进掌心。镜中画面突然翻转,显出老宅天井下的暗道,三伯正往青砖夹层里埋藏军用匕首,刀柄上的"刘"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灵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小心!”
密室外传来指甲抓挠岩壁的声响,周副局长残破的尸身正贴着石缝蠕动。那些血丝符咒如同提线般操控着腐尸,青铜钥匙在他胸腔里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陈彦抓起浸透黑狗血的麻布堵住门缝:“钥匙在重启墓阵,必须毁掉控尸的玉圭核心!”
刘易阳望向手中青铜匕首。刀身铭文与母亲墓碑的刻字渐渐重合,他终于看懂那些扭曲的殄文,每代刘家长子出生时,都要用至亲血脉喂养镇墓蛟龙,否则整条龙脉都会反噬家族气运。
"去祭坛!"血雾中的父亲身影突然开口,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真正的契约在…”
话未说完,整座溶洞剧烈震颤。暗河倒灌进密室,漂浮的古籍瞬间化作纸浆。陈彦拽着刘易阳跃上青铜鼎,灵儿吹响骨哨唤来青鳞蟒。巨蟒撞开岩壁时,刘易阳看见暗河对岸亮起成排幽绿磷火,二十七个戴着傩面的黑影正在水面上跳祭舞。
"是阴兵借道!"陈彦往刘易阳掌心塞了枚温热的铜印,“跟着青鳞蟒的鳞光走,我去断后!”
暗流裹着尸块冲来,刘易阳在颠簸中抱紧蟒身。灵儿的长发扫过他脸颊:"看水底!"透过浑浊的河水,隐约可见九具青铜棺椁摆成北斗形状,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刘氏先祖的名讳。最中央那具悬棺的锁链突然断裂,棺中坐起的尸身竟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学士服。
"那是你的替命棺!"灵儿指尖的苗银戒指突然发烫,“快闭气!”
青鳞蟒猛然扎向河底裂缝。刘易阳的耳膜几乎被水压挤破,恍惚间看见裂缝深处立着块人面鱼纹碑。当他伸手触碰碑文时,周遭水流突然静止,碑面浮现出老宅天井的画面:三伯正将某个青铜匣埋进桂花树下,二伯站在穿堂阴影里擦拭洛阳铲。
"原来他们早知道…"刘易阳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青鳞蟒却突然调头冲向水面。破水而出的瞬间,他听见陈彦的怒吼与金属碰撞声,抬眼就见周副局长的腐尸攀在钟乳石上,胸腔里的青铜钥匙已变成暗红色。
灵儿突然将苗银项圈按在他额头:“念避水咒!”
项圈上的盘蛇纹路突然游动,刘易阳脑海中浮现出祖父教过的《镇蛟诀》。当他诵出第一个音节时,整条暗河突然沸腾,那些跳祭舞的阴兵齐刷刷转头望来。周副局长的腐尸发出凄厉尖啸,钥匙插入岩壁的瞬间,溶洞顶部垂下数百条浸血的麻绳。
"是续命绳!"陈彦的铜钱镖击断数条麻绳,“你三伯用这个续了二十年阳寿!”
麻绳末端系着的铜铃叮当作响,每声铃响都引出一具现代装束的尸骸。刘易阳认出其中几具穿着八十年代的卡其布工装,他们心口都插着半块玉圭,与父亲失踪那晚,母亲棺中出现的残片一模一样。
青鳞蟒突然弓身弹射,带着两人撞进岩壁裂缝。狭长暗道里弥漫着熟悉的犀角香味,刘易阳摸到墙上的抓痕:"这是二伯的洛阳铲留下的!"铲痕间残留着暗红朱砂,组成残缺的镇煞符。
前方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灵儿腕间小蛇突然焦躁地吐信。当暗道尽头亮起幽蓝烛光时,刘易阳看见了终生难忘的景象,九尊青铜人俑围成祭坛,中央石案上摆着个襁褓大小的玉雕,雕的正是婴儿时期的他。
"血契祭品…"灵儿的声音在颤抖。人俑脚下堆满森白头骨,每个天灵盖上都刻着生辰八字。刘易阳凑近细看,最上方那颗头骨刻的赫然是父亲的名字,而落款日期正是他出生那天。
祭坛后方突然传来脚步声。陈彦满身是血地跌进来,手里攥着半截青铜钥匙:“周副局长是守契人…他拿走了真正的…”
话未说完,整座祭坛突然下沉。刘易阳扑过去拽住陈彦时,看见九尊人俑的眼窝里冒出绿火。玉雕婴儿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映出老宅祠堂的画面:祖父正在神龛前焚烧染血的族谱,而襁褓中的他颈间挂着那枚翡翠扳指。
"云南…虫谷…"陈彦咳出黑血,将某个冰凉物件塞进他手里。刘易阳低头看去,正是三伯常年戴着的翡翠扳指,内侧刻着微缩的星象图。
玉雕婴儿突然发出啼哭,声波震得岩壁簌簌落灰。灵儿拽着两人滚进祭坛下的暗道,青鳞蟒用身躯堵住洞口。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刘易阳看见周副局长的腐尸站在祭坛边缘,手里举着把刻满殄文的青铜剑,剑柄纹路与父亲墓碑上的镇蛟符完全一致。
黑暗中的暗道弥漫着尸臭,陈彦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刘易阳摸到他后背的伤口,黏腻触感中混着细碎砂石:“是黑驴蹄子的碎末?”
"周副局长身上带的…"陈彦闷哼一声,“当年考古队用这个对付过血尸。”
灵儿突然轻呼:“前面有光!”
暗道尽头透出诡异的绿光,刘易阳的玉佩突然发烫。当他爬出洞口时,眼前赫然是放大数十倍的老宅天井,每块青砖都刻着镇煞符,而那棵百年桂花树竟是用人骨拼成的。树下跪着具无头尸身,穿着二伯常穿的藏青唐装,手里紧握着断成两截的洛阳铲。
"是障眼法!"灵儿往他眼里抹了把犀角粉。幻象消散的瞬间,真正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他们正站在鄱阳湖底某个巨大溶洞中,九条青铜锁链从不同方位贯穿山体,每条锁链都系着具现代装束的尸骸。而溶洞中央的青铜鼎内,浸泡着上百个贴着生辰八字的陶俑。
陈彦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这才是真正的饲蛟池…刘易阳,看鼎耳内侧!”
刘易阳攀上青铜鼎,看见鼎耳阴刻着行小字:"戊辰年辰月寅时,刘氏第七代长子献祭于此。"落款日期正是三十年前父亲失踪那天。当他颤抖着触摸刻字时,鼎内血水突然翻涌,浮现出母亲临产时的画面:二伯将染毒的银针扎进她穴位,祖父在产房外烧着写满殄文的黄纸。
"为什么…"刘易阳的怒吼在溶洞回荡。鼎中血水凝聚成父亲的模样,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男人此刻面目狰狞,双手死死掐住某个戴玳瑁眼镜的身影,正是年轻时的周副局长。
陈彦的铜钱镖突然自燃,在空中组成残缺的星图:"时辰到了!"他拽着刘易阳扑向鼎后石碑,“用玉佩开碑!”
刘易阳的玉佩按上碑文凹槽时,整座溶洞响起震耳欲聋的蛟吟。九条青铜锁链同时断裂,那些尸骸如提线木偶般站立,朝着饲蛟池缓缓跪拜。周副局长的腐尸破水而出,手中的青铜剑直刺刘易阳后心,却被突然出现的青鳞蟒死死咬住手腕。
"快走!"灵儿撕开苗衣下摆,露出满背的镇魂刺青,“去云南找真正的…”
话未说完,溶洞顶部突然塌陷。刘易阳在坠落中看见二伯的尸身站在高处岩台,手中罗盘指针正指向西南方向。漫天血雨里,陈彦用最后力气将他推出暗流,翡翠扳指上的星象图与月光重合,照出条通往云贵高原的隐秘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