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的手电光在第九具悬棺内剧烈晃动,铜钱嵌进头骨的咔哒声在溶洞里激起回响。暗河从三十米高的穹顶坠落,水雾里浮动着细小的骨渣,打在刘易阳后颈像冰针扎进毛孔。
"这不是陪葬品。"陈彦用匕首尖挑起半枚乾隆通宝,铜锈下的"寳"字缺了右半边,“十年前我在长沙黑市见过这种切口,有人用分金尺把铜钱劈成两半,用来标记阴阳契。”
灵儿腕间的青鳞小蛇突然绷直身体,冲着暗河嘶嘶吐信。水面浮起一串拳头大的气泡,浑浊水花里猛地探出五只枯爪,指节挂着暗绿水草。最前面的腐尸穿着九十年代流行的牛仔外套,空洞的眼眶里流出墨绿色黏液。
"闭气!"陈彦突然将刘易阳按进悬棺。棺盖缝隙里,他看见三具腐尸扒着岩壁向上攀爬,腐烂的脚掌在石壁上拖出粘稠血痕。黑衣人团伙的怒骂声从溶洞另一侧传来,改装渔枪的钢珠噼里啪啦打在悬棺外壁。
"当心尸毒!"灵儿甩出苗刀斩断腐尸手臂,断口处却喷出大群带翅飞虫。陈彦抓起装犀角香的铜匣砸向虫群,幽蓝火焰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火光映出溶洞顶部倒悬的钟乳石阵,每根石柱都拴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链,末端吊着风干的尸体像腊肉般摇晃。
刘易阳的后背突然撞到悬棺内壁,腐朽的木板裂开条缝隙。磷火晃动的瞬间,他看见棺底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陶瓮,瓮口封着人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傩戏脸谱。最中间的陶瓮突然晃动,渗出暗红色液体。
"别碰!"灵儿用银铃缠住刘易阳手腕,"这些是炼人蛊的尸瓮,见…"话音未落,被她斩落的腐尸手臂突然炸开,尸块里钻出无数透明蜈蚣。陈彦的铜钱镖擦着刘易阳耳畔飞过,钉穿了一条正要扑向他咽喉的蜈蚣。
"乾三连西北破天。"刘易阳突然盯着头骨上的铜钱排列,"这些半枚铜钱拼起来是后天八卦的方位!"他顾不得腐尸逼近,伸手转动第九颗头骨,“你们看钟乳石投影!”
当第九颗头骨转向兑位时,暗河中央突然升起青石台。陈彦的手电光扫过石台表面,刘易阳看见上面刻着刘氏祖传的贪狼吞月纹,和祖父那柄断成两截的罗盘上一模一样。
"时辰到了。"桑吉沙哑的声音在溶洞深处响起。黑衣人首领带着五个手下从钟乳石后包抄过来,改装渔枪的钢珠将青石台打得火星四溅:“把青铜觞交出来!”
刘易阳这才发现石台中央摆着个青铜酒樽,樽身饕餮纹的獠牙间卡着半枚铜钱。陈彦突然拽着他跳上石台,冰凉的水花溅在脸上带着腥臭味:“这是’请君入瓮’局,青铜觞就是阵眼!”
黑衣人首领的钢珠擦着陈彦肩膀飞过,鲜血滴在青铜觞上突然沸腾。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九具泡得发胀的浮尸顺着湍流撞向石台。灵儿腕间青蛇发出尖利嘶鸣,所有腐尸突然调转方向扑向黑衣人团伙。
"快转觞口!"陈彦将刘易阳推到青铜觞前,"对准震位!"刘易阳的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青铜,突然看见觞底映出张惨白的人脸,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脖颈有道紫黑色的勒痕。
石台开始剧烈摇晃。刘易阳咬牙转动青铜觞,樽口对准钟乳石阵时,整座溶洞突然响起编钟轰鸣。暗河水位急速下降,露出河床底部密密麻麻的青铜桩,每根桩顶都立着个陶俑,俑身裂缝里伸出干枯的人手。
"活人俑…"灵儿的声音发颤,"他们在烧制陶俑时把活人封进去,用尸油浇灌…"她突然指向东南角的陶俑,“看它脖子上!”
刘易阳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个陶俑的脖颈处晃动着苗银项圈,和灵儿戴的一模一样。陈彦的手电光扫过陶俑面部,裂纹下赫然露出半张与他眉骨疤痕完全相同的脸。
"这是赊刀人的预言术!"陈彦突然拽着两人跳下石台。黑衣人首领的惨叫声从后方传来,活人俑裂开的腹腔里钻出无数黑蛇,瞬间将他缠成蚕蛹状。桑吉站在高处冷眼旁观,手里攥着把沾血的傩戏面具。
暗河底部的青铜桩开始转动,排列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刘易阳踩到块活动的青砖,砖缝里突然渗出墨绿色液体。陈彦的手电光扫过砖面,上面用金粉画着张地图,秦岭山脉的轮廓里标着七个血红的圆点。
"这是七星疑冢…"陈彦的声音突然卡住。活人俑群中走出个戴斗笠的老者,蓑衣下露出半截的确良衬衫,胸牌上"江西考古所"的字样被尸苔染得发黑。当老者抬头时,刘易阳看见他左眼嵌着枚乾隆通宝。
"二伯?"刘易阳的惊呼被编钟声吞没。老者抬手摘下斗笠,后颈皮肤突然像蝉蜕般裂开,钻出个浑身沾满粘液的侏儒。那东西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抬手甩出三枚铜钱镖,钉穿了陈彦的右肩。
灵儿腕间青蛇突然窜出,却在半空被桑吉的蛊虫截住。活人俑腹腔里的黑蛇如潮水般涌来,陈彦拽着刘易阳扑向暗河缺口:"跳!"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刘易阳看见河床裂缝里嵌着具青铜鼎,鼎耳上的刘氏标记正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