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耳内的壁虎干尸突然抽搐起来,攥着信纸的爪子迸出青烟。刘易阳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坍塌的墓砖堆,碎屑扑簌簌落进血池,激起圈圈涟漪里浮着半张焦黑的账本残页。
"别碰!"陈彦的铜钱镖擦着灵儿耳畔钉入石缝。男人后背的傩面纹渗血更甚,浸透绷带的墨绿色液体正沿着裤管滴落,"这是痋术。"他扯开衣领,锁骨处的青斑已蔓延成傩面獠牙的形状,“三十年前,你父亲就是中了这个。”
灵儿突然吹响口哨。原本盘在腕间的青蛇闪电般窜出,蛇尾缠住壁虎尸体的瞬间,蛇身竟与风干的壁虎融为一体。青鳞与灰褐色皮肤交错生长,最终化作只半蛇半蜥的怪物,将信纸甩到刘易阳脚下。
泛黄信纸上的钢笔字晕着水痕:"易阳,若见此信,速离秦岭。"落款处洇开的墨迹里,隐约可见母亲生前最爱用的朱砂印泥痕迹。刘易阳蹲身去捡时,信纸背面突然显出暗红色纹路,竟是张用血绘制的苗疆山势图,某处峰峦被朱砂圈出个蛇形标记。
"蜕魂冢。"灵儿突然开口。她脖颈间的山鬼纹渗出的黑血滴在石台上,竟与青铜傩面眼窝处的玉蝉产生共鸣,发出类似骨笛的嗡鸣,“我们寨子传说,蜕皮九次的蛇王会守着能让人蜕去凡胎的宝冢。”
陈彦突然暴起揪住灵儿衣领:"说清楚!周怀明死前说的二十年之约是什么意思?"他染血的傩面纹在幽蓝火光中扭曲变形,"你锁骨这个印记…"话音未落,整座溶洞突然剧烈震颤,血池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气泡。
刘易阳的罗盘在腰间疯狂转动。当指针最终定格在东北方位时,池底突然升起十二尊青铜人俑。这些人俑双手捧灯,灯盏造型与墓中七盏青铜灯如出一辙,只是灯芯处跳动的火焰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月兗守烛人…"刘易阳想起账本上的记载,冷汗顺着脊梁滑落。最前排的人俑突然转动脖颈,露出后颈处暗刻的铭文,正是刘氏祖传的云雷纹。当他凑近细看时,人俑空洞的眼窝里突然涌出黑水,落地化作数十条双头小蛇。
灵儿腕间的银铃突然齐鸣。她赤脚踏上青铜灯盏,苗裙翻飞间露出脚踝处的蛇形刺青:"这些是蜕皮葬的引路使!"话音未落,十二尊人俑同时张开嘴巴,喷出浓稠的墨绿色烟雾。陈彦拽着刘易阳扑向石台后的暗门,却撞上堵突然降下的青铜墙。
烟雾中传来鳞片摩擦声。刘易阳的罗盘突然迸出火星,天池中的磁针竟开始逆向旋转。他摸到腰间别着的傩面,腐臭味涌入鼻腔的刹那,眼前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二十年前的刘建国正将某个物件埋入青铜灯底座,而背景里站着的,赫然是年轻时的周副局长。
"灯座!"刘易阳嘶吼着扑向最近的人俑。指尖触到青铜灯盏的瞬间,掌心被灼出焦痕,他却死死抠住灯座底部,那里有个拇指大小的凹槽,形状与母亲遗物中的玉蝉吊坠完全吻合。
陈彦的铜钱镖击退两条扑来的双头蛇,血沫溅在青铜墙上:“你疯了?那是痋引!”
"父亲留的东西…"刘易阳扯断颈间红绳,玉蝉嵌入凹槽的刹那,整尊人俑轰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半卷羊皮地图飘落在他膝头。泛黄的皮面上,朱砂绘制的山脉走向与信纸背面的血图完全重叠,只是秦岭某处多了个褪色的墨点,正是二伯书房镇纸上刻的"蜕"字。
灵儿突然发出尖啸。她撕开苗衣下摆,露出腰腹处大片的蛇鳞纹身:"快走!它们在苏醒!"话音未落,剩余的人俑突然齐声哀嚎,灯芯青火暴涨三寸,将整座溶洞照得鬼气森森。血池水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漩涡,每个漩涡中心都浮着半张人脸。
刘易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第三尊人俑炸开时,飞出的青铜片划破他脸颊,血珠滴在羊皮地图上,竟激活了墨点处的暗纹,那是用鱼胶封存的微型胶片,显影后竟是张八十年代的工程图纸,标注着"秦岭049号勘探点"。
"这是军方的密级文件…"陈彦夺过胶片时,瞳孔剧烈收缩,"你二伯怎么会…"他突然闷哼,后背傩面纹渗出的黑血已浸透裤腰。灵儿趁机甩出银铃,铃铛击中青铜墙某处暗纹,墙面轰然洞开时,涌进来的却不是墓道,而是条暗河。
腐臭的河水裹着白骨涌进来。刘易阳抓住漂浮的棺材板,在颠簸中看见陈彦正与某个人形黑影搏斗。当闪电划破黑暗时,他看清那黑影的面容,竟是本该葬身鄱阳湖的周怀明,只是此刻的男人浑身长满鳞片,左眼窝里嵌着枚乾隆通宝。
"快走!"灵儿拽着他潜入水下。暗河底部布满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具风干的尸体。当刘易阳的罗盘触到某条锁链时,链环突然自动解开,尸体随水流漂走的瞬间,露出后方岩壁上的傩戏浮雕,面具眼窝处镶着的,正是他在蜕魂冢见过的玉蝉。
浮雕突然转动。刘易阳被吸入暗道的刹那,听见陈彦的怒吼混着周怀明的嘶嚎。当他重重摔在青砖墓道上时,手中紧攥的羊皮地图正在渗血,不是他的血,而是地图本身在渗出暗红色液体,渐渐勾勒出秦岭山脉的轮廓。
墓道尽头传来银铃声。灵儿湿漉漉的身影从暗处走出,腕间青蛇已不见踪影:"你的罗盘呢?"她指尖抚过墓砖上的抓痕,“这些痕迹…是活人指甲留下的。”
刘易阳摸向腰间的手突然僵住。祖传的罗盘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块冰凉的青铜残片,正是傩面上断裂的睚眦纹。当他把残片举到眼前时,睚眦的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个熟悉的身影:二十年前的母亲正抱着襁褓,站在某座青铜鼎前,而鼎身饕餮纹中卡着半截蛇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