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里的骨手如同活物般收缩,刘易阳感觉鼻腔里灌满了铁锈味的液体。他奋力蹬腿时踢中块硬物,竟是那盏青铜灯在浊流中沉浮。灵儿被撕破的苗衣碎片擦过他额头,银线刺绣的山鬼图腾突然渗出血珠,在漆黑水域里晕染出诡异荧光。
"接住!"陈彦的暴喝隔着水波传来。男人脸上青斑已经蔓延到脖颈,撕下傩面时带起片血肉。刘易阳抓住飞来的青铜碎片,刃口划破掌心时,血丝竟在水中凝成细线,牵引着他游向溶洞顶部的钟乳石群。
钟乳石间镶嵌着七盏青铜灯,排列形状恰似北斗。当刘易阳将手中残灯嵌入缺失的第七盏时,整片水域突然剧烈震荡。周怀明癫狂的笑声从水底传来:"二十年了!你们刘家三代人守着的秘密…"他手中的苗刀劈开水幕,刀锋上串着半截青蛇尸体,“终究要归我!”
灵儿突然从暗礁后窜出。她赤足踩在浮尸肩头,腕间银铃震碎三具扑来的腐尸:"阿青!"随着尖利口哨,溶洞深处游来条丈余长的白蟒。巨蟒鳞片间卡着半块玉蝉,正是刘易阳在蜕魂冢见过的样式。
"去石台!“陈彦拽着刘易阳躲过周怀明的刀锋。男人后背的傩面纹正在渗血,浸透防水袋的牛皮账本突然浮出水面,1993年7月15日那页记载的"长生烛制作图谱”,墨迹遇水竟显露出暗藏的苗文。
溶洞西侧的石台上布满青苔。刘易阳抹开苔藓时,指尖触到熟悉的云雷纹,与祖父罗盘背面的刻痕如出一辙。灵儿将染血的银铃按在凹槽中,石台轰然裂开,露出底下青铜铸造的傩戏面具。面具眼窝处镶着玉蝉,蝉翼纹路与白蟒鳞片完全契合。
"这才是真正的山神祭器。"陈彦用铜钱镖撬开玉蝉,"当年你父亲就是发现了这个,才被…"他突然闷哼,周怀明的苗刀穿透他左肩,刀尖挑着块暗红色木牌,正是刘易阳在老爷庙水域捡到的船牌。
灵儿突然割破手腕。她的血滴在傩面上,溶洞顶部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七盏青铜灯同时亮起幽蓝火焰,将水面映得如同鬼域。白蟒缠住周怀明的瞬间,刘易阳看见灯影里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二十年前的刘建国正将牛皮账本塞进青铜灯暗格,而背景里抱着婴孩的妇人,分明是生产当日的母亲。
"易阳,看灯芯!"陈彦的嘶吼惊醒恍惚中的青年。青铜灯中央跳动的火苗里,竟包裹着枚玉蝉形状的灯油。当周怀明挥刀斩断白蟒头颅时,飞溅的蛇血与灯油相融,在石台上蚀刻出完整的苗疆地图。
灵儿突然跪倒在地。她脖颈间的山鬼纹渗出黑血,银铃在青苔上滚出清脆声响:"阿婆说过…长生烛要用人魂做芯…"她颤抖着指向灯影里母亲的身影,“你母亲当年…”
水面突然炸开巨浪。周怀明挣脱蛇尸扑来,苗刀直取刘易阳咽喉。陈彦甩出最后三枚铜钱镖,却在击中前被突然出现的青铜罗盘吸走。刘易阳抓起傩面扣在脸上,腐臭味涌入鼻腔的刹那,他看见石台底部暗藏的铭文,正是祖父笔记里反复描摹的镇墓咒。
"寅时三刻月光寒…"刘易阳本能地念出二伯醉酒时常哼的童谣。溶洞顶部的玉蝉齐声嗡鸣,七盏青铜灯突然调转方向,将幽蓝火柱射向周怀明。男人在惨叫声中化作焦炭,手中的苗刀熔成铁水,滴落时蚀穿水面漂浮的账本。
当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时,陈彦已经昏死在石台边缘。灵儿正在用银铃收集灯油残渣,她的虎牙咬破下唇:"这根本不是长生烛…"白蟒残尸突然抽搐起来,鳞片间渗出墨绿色黏液,“是锁魂灯。”
刘易阳颤抖着翻开浸湿的牛皮账本。1993年7月15日那页的苗文经灯油浸泡,显现出父亲的字迹:"易阳,若见此文,速毁罗盘。"他摸向腰间别着的祖传罗盘,发现天池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溶洞东侧坍塌的墓道。
墓道废墟里散落着青砖碎块。刘易阳用傩面碎片拨开砖石时,突然触到冰凉金属,半截刻着饕餮纹的青铜鼎耳,与父亲照片背景里那尊鼎的纹饰完全吻合。鼎耳内侧的凹槽中,黏着片风干的蛇蜕,蜕皮内部用朱砂绘着傩面图案。
"这是蜕皮葬的标记。"灵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腕间新换的青蛇正吞吐信子,"寨子里只有守烛人才会用蛇蜕…"话未说完,陈彦突然暴起掐住她脖颈,男人瞳孔泛着尸绿:“说!你和周怀明什么关系?”
刘易阳正要阻拦,却见灵儿锁骨处的山鬼纹渗出黑血。血珠滴在青铜鼎耳上,竟激活了饕餮纹中的暗格。当暗格弹开的瞬间,三人都愣住了,里面蜷缩着只风干的壁虎,爪子里攥着半张泛黄的信纸,落款正是刘易阳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