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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血线虫

龙脊 贪婪的土豆 2025-04-01 22:46
奚山被冷水呛醒时,鼻腔里还残留着玉器腐朽的腥气。他抓着块浮木漂在暗河支流里,手电筒卡在腰带上忽明忽暗。姜晚在不远处拽着段枯枝,月白旗袍被血污浸成灰褐色,银镯上的符文沾了水汽愈发清晰。
"水位在下降。"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绸伞早不知被冲到哪里,“周家改的河道要开始反噬了。”
暗河两岸的岩壁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塞着拳头大的陶罐。奚山认得这是"镇水龛",早年河道工程为安抚河神所设。此刻这些陶罐正发出细碎的破裂声,暗红色液体顺着岩壁往下淌,在河水里晕开成缕缕血丝。
前方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两人顺着水流转过弯道,看见三具尸体被铁钩穿透琵琶骨,倒挂在钟乳石上。最外侧那具穿着周昌海的中山装,青玉扳指还死死扣在指骨上,脖颈处却缠着圈暗红色的肉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钻出来。
"别碰!"姜晚的银刀斩断奚山伸出的手电筒光束,“那是血线虫的卵鞘。”
话音未落,周昌海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无数红线虫从七窍喷涌而出,在半空扭结成腥臭的雨幕。奚山拽着姜晚潜入水中,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后颈,手电筒照见条两指宽的血虫正试图钻进岩缝。
"往溶洞深处游。"姜晚扯下银镯抛向虫群,符文遇水化作青光屏障,“这些虫子怕玉器。”
暗河在此处分成三条岔道,左侧洞口飘着具腐烂的竹筏,中间岩壁上用朱砂画着镇鬼符,右侧水流里沉着半截石碑。奚山摸到石碑边缘的刻痕,指腹传来熟悉的凹凸感——是青牛山将军墓里见过的"分水纹"。
"走右边。"他掏出浸湿的罗盘,磁针在掌心疯狂打转,“这些血线虫在把我们往死门赶。”
姜晚突然按住他肩膀:“你听。”
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从右侧溶洞传来,与暗河铜铃不同,这声音像是用指甲盖敲击玉片。奚山想起潭底那些人牙雕的玉铃铛,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水面浮出细密的气泡,某个青白色的影子从三米深的水下一闪而过。
"跟着气泡走。"姜晚不知从哪摸出把骨粉撒入水中,“活物沉不下去。”
溶洞顶部垂落着钟乳石柱,每根石柱底部都嵌着盏油灯。这些本该早该熄灭的灯火此刻幽幽发亮,火苗是诡异的青绿色。奚山发现灯油里泡着半截小指,指甲盖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蔻丹。
"是守灯奴。"姜晚用银刀挑起灯芯,火焰里浮现出张扭曲的人脸,“生前被灌入松脂,三魂锁在灯芯里。”
前方豁然开朗,六边形洞窟中央摆着青铜香炉。炉身缠着九条衔尾蛇,蛇眼镶嵌的绿松石已经发黑。奚山注意到炉灰里插着三根断香,香头残留的灰烬排列成北斗形状——这分明是有人不久前刚来过。
“小心!”
姜晚的警告和破空声同时抵达。奚山侧身躲过飞来的短刀,刀柄缠着的红绸擦过他耳际,钉入身后石壁三寸深。穿靛蓝布衫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左手小指缺了半截,虎口处纹着只三足蟾蜍。
"陈六指?"奚山攥紧桃木剑。这人专做冥器销赃的买卖,去年在湘西墓里为抢对玉琮,活埋过两个土夫子。
"奚老板好记性。"陈六指甩着腕间的铜钱串,十二枚厌胜钱撞出闷响,“周家这趟浑水你也敢蹚?”
姜晚的银刀悄无声息抵住他后心:“你身上有尸斑味。”
洞窟突然剧烈震动,香炉里的灰烬腾空而起,在半空组成张模糊的人脸。陈六指趁机甩出铜钱串,厌胜钱化作团团鬼火扑向二人。奚山挥动桃木剑劈开火幕,剑身裂纹里渗出的红光竟将鬼火尽数吞噬。
"不可能!"陈六指倒退两步撞上香炉,“这把剑明明…”
姜晚的银刀已经架在他咽喉:“周昌海给你的《河图》残页在哪儿?”
奚山这才发现香炉底部压着片泛黄的纸张,边缘焦黑像是从火场抢出来的。他捏着纸角轻轻掀起,熟悉的"龙脊分金"纹路下多了行朱砂小楷:三脉交汇处,当烹活人茶。
陈六指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缺指的手掌拍在香炉表面。衔尾蛇纹路应声开裂,墨绿色的烟雾喷涌而出。奚山被呛得连连后退,听见烟雾里传来利器破空声,本能地挥剑格挡。
"叮"的一声脆响,桃木剑将飞来的暗器劈成两半。那是半枚青玉扳指,内圈刻着周家族徽。姜晚的绸伞从烟雾另一端刺入,伞尖铜铃震碎三枚厌胜钱,陈六指闷哼着撞上岩壁。
"你们根本不懂!"他吐着血沫嘶吼,“周家要烹的是整座城的人!”
洞顶开始掉落碎石,钟乳石柱接二连三断裂。奚山拽着姜晚冲向溶洞深处的窄道,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陈六指最后的惨叫淹没在坍塌声里,青铜香炉滚落进暗河,溅起的水花中泛着血沫。
窄道尽头是天然形成的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生肖图案。奚山数到第七级时,发现本该是马的位置变成了盘曲的蛇。姜晚的银刀刮开表面青苔,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符咒——是用朱砂混着人血写的"锁地咒"。
"有人在这里镇过东西。"她指尖拂过符咒边缘,“至少三十年。”
石阶尽头是间八角形石室,墙上绘满采茶制茶的壁画。但与竖井里看到的诡异画面不同,这里的茶农都长着狐狸耳朵,炒茶锅里翻滚着带鳞片的茶叶,压茶饼的姑娘身后垂着毛茸茸的尾巴。
奚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突然照见具盘坐的白骨。尸骨右手握着把铜尺,尺面刻着"分水"二字;左手攥着卷竹简,竹片用金丝编缀,在潮湿环境里竟没有丝毫霉斑。
"是明代钦天监的制式。"姜晚用银刀挑开竹简,“你看这个。”
泛黄的竹片上画着河道脉络图,三条主脉交汇处标着茶厂位置。奚山摸出湿透的拓片残页对比,发现朱砂标注的"活人茶"位置,正是周家茶厂地下埋着镇水童女的地方。
白骨突然发出"咯吱"声响。奚山猛地后退,看见尸体的颅骨里钻出只巴掌大的壁虎。这壁虎通体雪白,眼珠却是血红色,尾巴尖上挂着枚玉铃铛——与潭底的人牙铃铛一模一样。
"是守陵蜥。"姜晚甩出银刀钉住壁虎尾巴,“这东西专吃…小心!”
壁虎突然自断尾巴,伤口喷出腥臭的黏液。白骨在黏液沾染的瞬间轰然散架,铜尺坠地时撞出清越的颤音。整间石室开始倾斜,墙上的狐狸茶农纷纷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咒文。
奚山抓住姜晚的胳膊冲向出口,手电筒光束扫过正在坍塌的壁画。在最后一块碎片坠落前,他看见某个狐狸茶农的腕间银镯,刻着与姜晚手镯相同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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