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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脊

贪婪的土豆 著
  • 悬疑推理

  • 2025-04-01

  • 64万

第一章:拓片

龙脊 贪婪的土豆 2025-04-01 22:45
七月的老城浸泡在梅雨里,奚山蹲在铺子门口剥毛豆,檐角铜铃被风撞出零碎声响。这座两层的木结构老屋挂着"归山堂"的匾额,门联是褪了色的"寻龙点穴辨阴阳,问水观山定乾坤",檐下悬着串晒干的艾草,被雨水打得蔫头耷脑。
"奚师父!奚师父在吗?"油纸伞撞开雨帘,来人四十出头,两腮凹陷像被刀削过,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青玉扳指。奚山眯起眼,这是三年前在青牛山倒腾青铜器的周昌海,当时他贪图山坳里那座将军墓的陪葬品,差点被石俑里的毒蜈蚣咬断脚筋。
"老周,你这是阎王殿里打灯笼——找死找到我门前了?"奚山把竹筛搁在八仙桌上,指节敲了敲玻璃柜。里面摆着罗盘、寻龙尺和几块风化严重的龟甲,柜台边倚着把油光水滑的桃木剑。
周昌海讪笑着收起伞,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上回在青牛山多亏您救命,这回是有正经买卖。"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揭开是半张泛黄的拓片,“您看这纹路,像不像《天工开物》里说的’龙脊分金’?”
拓片上的凹痕犬牙交错,几道弧线蜿蜒如蛇蜕。奚山用指腹摩挲边缘,突然摸到个米粒大的凸起——半枚暗红的指印嵌在纸纤维里,像是被血浸透又风干的痕迹。
"上个月在茶厂收的。"老周压低声音,"城西那个民国荒厂,都说半夜能听见女人哭…"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穿月白旗袍的女人立在雨里,黑绸伞面垂着流苏,腕间银镯刻满细密符文。
"请问是奚先生?“她递上鎏金名片,姜晚两个字旁缀着"民俗研究所顾问”。奚山注意到她左耳垂有颗朱砂痣,在雨雾里红得像滴血。
老周突然怪叫起来,拓片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奚山弯腰去捡,发现拓片背面不知何时显出一幅山神庙平面图,正殿位置画着个倒悬的八卦,旁边潦草写着"夜哭郎"三个字。
姜晚的伞尖在地面水洼划出弧线:“奚先生听说过民国二十三年茶厂女工集体失踪的案子吗?当时山神庙的主持在墙上留了首诗——‘三更莫听婴孩泣,五鼓休见血罗裙’。”
窗外惊雷炸响,供电箱噼啪冒出火花。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奚山看见老周脖颈后有条紫黑淤痕,形状酷似婴儿手掌。姜晚的银镯不知何时转到了右手,那些符文在阴影里扭曲成蝌蚪状的咒文。
"周老板最近是不是总在子时听见小孩哭?"奚山突然开口,指尖蘸着雨水在柜面画了道镇煞符。老周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抓起拓片夺门而出,泥水溅在玻璃门上像泼了团墨。
姜晚掏出手帕擦拭柜台:"三天前有人在茶厂发现具尸体,后颈有五个血窟窿。"她从提包取出密封袋,里面是撮香灰,“刑侦队说是普通凶杀案,但我在死者指甲缝里找到这个——山神庙特制的安魂香。”
奚山盯着香灰里半颗金砂,突然想起拓片上的血指印。檐角铜铃又响起来,这次混着若有若无的婴啼。姜晚的伞骨掠过他耳际,带起阵檀香混着朱砂的冷冽气息:“奚先生,要合作吗?”
姜晚的伞骨掠过奚山耳际时,檐角的铜铃突然齐声暴响。挂在门楣上的五帝钱簌簌震颤,柜台里那块祖传的六合罗盘指针疯转,最后死死指向周昌海消失的巷口。
"姜小姐的香水倒是特别。"奚山用指甲刮了下柜面未干的镇煞符,黄裱纸上的朱砂混着雨水晕成暗红色,“湘西的蛇骨粉混着苗疆断肠草,这是防着谁呢?”
"奚先生不也戴着雷击木雕的貔貅?"姜晚的银镯滑到腕骨,露出内侧刻着的"敕令"二字,"三年前青牛山那场雷暴,听说连石棺里的尸蟞都烧成了灰。"她指尖点在密封袋的香灰上,金砂突然迸出火星,在玻璃柜台烫出个焦黑的圆点。
奚山摸出包白将军香烟,弹烟盒的力道震得货架上的铜铃铛叮当乱晃:“茶厂后山有座荒废的山神庙,民国二十六年发洪水冲出来七口红漆棺材。当年巡警队开棺验尸,您猜怎么着?每具女尸怀里都抱着个陶土娃娃,脐带是用人头发编的。”
窗外雨势渐凶,积水漫过青石板门槛。姜晚的绸伞在地面投下扭曲的暗影,伞骨末端坠着的银铃突然齐刷刷指向西北方。奚山吐出的烟圈撞上玻璃,在雨痕蜿蜒的窗面洇出个模糊的八卦图案。
"周昌海脖子后的婴灵印,最多撑不过三更。"姜晚从提包取出个犀角杯,倒进去的雨水竟泛着铁锈红,“这是今天清晨在茶厂排水沟取的,奚先生不妨尝尝?”
烟头在玻璃缸里滋啦熄灭。奚山接过犀角杯的刹那,老式座钟突然当当敲响,时针分针在雷光中诡异地重叠在戌时位置。混着铁腥味的液体滑过喉头,视网膜上突然炸开斑驳画面:月光下的断墙爬满藤萝,穿蓝布衫的女人跪在八卦井前,怀里襁褓渗出黑水……
"哐当"一声,犀角杯滚落柜台。奚山扶着货架大口喘息,后槽牙还残留着腐土味:“后天八卦离位生变,那口井现在应该被水泥封死了。”
姜晚掏出手帕擦拭溅湿的桌角:"上个月文物局修缮茶厂,工人在锅炉房挖出块残碑。您猜碑文最后一句是什么?‘夜哭郎,夜哭郎,血浸罗裙莫开箱’。"她突然用伞尖挑起垂落的电线,应急灯骤灭的瞬间,奚山看见她瞳孔里闪过两点幽绿磷火。
巷口传来野狗凄厉的哀嚎。奚山抄起桃木剑挑开布帘,阴风卷着雨星子扑在脸上。对面屋檐下蹲着个穿红肚兜的孩童,手里攥着截惨白的东西——分明是半根人类指骨。
"戌时三刻,阳衰阴盛。"姜晚的银镯不知何时套在了奚山手腕,冰得他腕脉突突直跳,“周昌海偷走的拓片缺了最关键的三道刻痕,我猜……在奚先生这儿?”
货架最底层的樟木盒突然发出刮擦声。奚山摸出钥匙的手顿了顿,三年前青牛山墓里那个守墓人临死前塞给他的青铜鱼符,此刻正在裤袋里发烫。盒盖弹开的瞬间,半块血沁玉珏自动吸附到拓片缺失的三角区,裂纹处渗出暗红液体。
"赊刀人给的买命钱?"姜晚用伞尖拨弄玉珏边缘的饕餮纹,“听说民国时茶厂老板每逢初一就往山神庙送童男童女,美其名曰祭窑神。”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嗡鸣,红蓝车灯在雨幕中晕成诡谲的紫。奚山用烟盒纸裹住蠕动的玉珏,突然瞥见玻璃门上的倒影——姜晚背后隐约浮着个穿凤冠霞帔的女人,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雨气中洇成血牡丹。
"劳烦姜小姐打灯。"奚山咬破指尖在拓片背面画了道血符,玉珏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泛黄的纸面浮现出完整的地宫平面图,正中央的八卦阵眼处标着个古怪的符号:上半截是道观常见的镇魂幡,下半截却扭曲成西洋十字架。
姜晚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波动:"1934年法国传教士失踪案……原来真和山神庙有关。"她伞柄旋出柄银质小刀,刀身刻满《度人经》的蝇头小楷,“当年教会档案记载,保罗神父的遗物里有卷染血的《推背图》。”
雷声碾过屋顶瓦片,货架上的铜葫芦突然齐声嗡鸣。奚山摸出六枚乾隆通宝抛在柜台,五枚逆时针转成莲花状,唯独带着裂痕的那枚直立着疯狂抖动。他抓起桃木剑劈向虚空,剑锋突然被无形之物咬住,木纹里渗出漆黑的黏液。
"戌时将尽。"姜晚甩出银刀钉住蠕动的拓片,纸面赫然显出带血牙印,“周昌海要是变成尸伥,山神庙的秘密就真的石沉大海了。”
两人冲进雨幕时,巷口的红肚兜孩童正用指骨划墙玩。青砖上歪歪扭扭的"夜哭郎"三个字被雨水一冲,竟变成张哭泣的婴儿脸。奚山甩出枚五铢钱正中孩童眉心,那东西发出老妪般的尖笑,炸成一团裹着蛆虫的破棉絮。
"东南巽位!"姜晚的绸伞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伞面转出圈淡金符文。奚山摸出罗盘疾奔,表盘上的磁针被某种力量掰成直角,直指茶厂斑驳的砖烟囱。
穿过两道积水的窄巷,周昌海那辆黑色帕萨特歪在梧桐树下。驾驶座车窗大开,车载香水瓶滚在雨刷器旁,流出的液体混着雨水在引擎盖上写了个"冤"字。
"好重的尸臭味。"姜晚用银刀挑起车窗上粘着的黑毛,"不是走尸,是更麻烦的东西。"她突然扯住奚山后领往后拽,车底盘下猛地伸出只青灰色手臂,五指指甲缝里塞满朱砂。
奚山桃木剑斜劈而下,剑刃却被指甲架在半空。腐尸从车底蠕出时,两人同时倒吸冷气——周昌海肿胀的尸身穿着大红旗袍,发髻上别着支鎏金凤簪,嘴角被黑线缝成诡异的微笑。
"阴阳倒错,这是要炼人魈!"姜晚的银刀在掌心转出朵花,突然割破自己小指,将血珠弹向尸身眉心。周昌海的尸首剧烈抽搐,旗袍盘扣崩裂处露出后背——整块皮肤被烙上幅八卦锁魂图,乾位钉着三根棺材钉。
奚山趁机将桃木剑捅进尸身肚脐,剑尖挑出团纠缠的头发,发丝间缠着半片金锁,刻着"长命百岁"的篆文。尸首突然发出男女混声的惨叫,化作滩腥臭的黑水渗进地砖缝。
"是当年那些陶土娃娃的长命锁。"姜晚用伞尖拨弄残留的头发,"山神庙底下恐怕不止七口棺材。"她突然用银刀割开帕萨特的后备箱,备用轮胎里塞着个青花瓷罐,封口处贴着张泛黄的符纸。
奚山用桃木剑挑开符纸的刹那,茶厂方向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瓷罐里蜷缩着具巴掌大的干尸,脐带缠在颈间打了个死结,天灵盖刻着倒悬的十字架。
"戌时过了。"姜晚望着开始泛红的天际,"现在去山神庙,正好赶上’夜哭郎’唱戏。"她伞面的雨水突然逆流而上,在头顶聚成个转动的漩涡,“奚先生可听说过’阴兵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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