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切诺基在悬崖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成天死死攥住方向盘,后视镜里六个纸人的裂嘴笑纹在月光下泛着朱砂红。女人发间的骨簪抵在他颈动脉上,腐臭味混着黑陶罐渗出的血腥气在车厢里翻涌。
"知道为什么任非总在月圆夜用指甲抠墙皮吗?"女人指尖划过仪表盘上的照片,任非清亮的眼睛突然渗出黑血,“他在抠龙鳞啊…”
成天猛地踩下刹车,后座纸人齐齐撞向前排座椅。桃木钉从袖口滑入手心,却在触及女人旗袍下摆时骤然发烫——那根本不是布料,而是密密麻麻的鳞片!
车灯照亮前方路碑,“黔西界"三个字被泼墨般的苔藓覆盖。成天突然想起十年前出墓那夜,任非蜷缩在盗洞口,十个指甲全部外翻,嘴里不停念叨"龙眼在流血”。当时他们都以为同伴疯了,却没注意任非指甲缝里嵌着些亮晶晶的碎屑。
"你们在龙脉上打了八个盗洞,就像给蛟龙钉了镇魂钉。"女人发簪忽然伸长三寸,尖端刺破成天皮肤,“任非的魂魄早就卡在第七个盗洞里,现在去医院还能看到他床底…”
成天突然拧开车载香炉,积攒十年的犀角香灰轰然炸开。女人发出非人的尖啸,纸人瞬间自燃成蓝色火团。他趁机撞开车门翻滚而出,悬崖下的江风卷着纸灰扑在脸上,烫出细密的血点。
手机在碎石堆里疯狂震动,二十三通未接来电全是西天寺区号。最新彩信是张俯拍照:任非穿着蓝白条病号服跪在八卦井边,井水倒映着七个血色月亮。成天盯着照片边缘半截青灰色手臂——那分明是当年死在墓里的大刘!
远光灯扫过路边界碑,成天瞳孔骤缩。碑文不知被谁重新描过,鲜红的"黔西养尸地"五个字正在往下淌血。黑陶罐不知何时立在了碑顶,封口黄裱纸被江风吹得哗啦作响。
成天抄起后备箱的撬棍,却在触及陶罐时听到婴儿啼哭。罐身浮现出细密裂纹,暗褐色液体顺着碑文沟壑流淌,竟在青石板上汇成个"祭"字。十年前他们在主墓室见过同样的血祭文,当时大刘还开玩笑说这字写得像捆螃蟹。
"成老板居然还留着摸金校尉的脾气。"女人的声音从百米外传来,六个烧焦的纸人正抬着轿子飘过江面,“不妨告诉你,任非此刻正在龙眼穴当镇物——用活人当棺材钉的滋味,你该最清楚不是?”
成天突然想起出墓那日,任非背后莫名出现的七个青斑。当时以为是尸毒,现在想来分明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旧伤上,十年前被尸蟞咬过的位置开始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江面忽然刮起腥风,成天摸出五帝钱往伤口上一按,皮肉烧灼的滋啦声中,三寸长的尸蟞尾针被硬生生逼出。这手法还是任非教的,当年那个总爱把《葬经》当睡前读物的大学生,现在却成了龙脉上的活祭品。
大切诺基突然自动鸣笛,仪表盘上的照片无火自燃。成天冲回驾驶座时,发现女人留在座椅上的暗红旗袍变成了一张完整的人皮,后颈处刺着隶书"祭"字——和界碑上的血字一模一样。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视频通话。成天咬牙按下接听键,镜头里任非正在用输液管编绳结,那是他们从前用来测墓室高度的"捆仙索"。当绳结打到第七个时,任非突然转头直视镜头,瞳孔已经变成竖线状:“成哥,我找到猴子的门牙了,你要不要看看?”
画面剧烈晃动,任非把手伸进自己口腔,生生掰下颗沾血的白齿。成天认出那确实是猴子的金镶玉假牙,但视频背景里传来水声——不是医院,而是墓室特有的滴水音。
"你究竟在哪?"成天把手机贴到渗血的界碑上,让江风灌进话筒。任非诡异地笑了笑,抬手掀开病号服,腰间赫然缠着条青铜链,锁头正是当年栓墓门用的子母连环扣。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半帧画面里,任非背后的白墙闪过纸人轮廓。成天翻出后备箱的犀照灯,惨白光束扫过公路护栏,只见每根栏杆上都用血画着符咒——和照片背面的蝌蚪文如出一辙。
黑陶罐突然炸裂,飞溅的液体在路面凝成箭头指向密林深处。成天抄起用黑狗血浸过的伞兵绳,却发现林间飘着几盏幽绿灯笼,细看竟是纸人眼眶里嵌的猫眼石。
林间传来送葬唢呐声,成天摸出三枚乾隆通宝抛卦。钱币落地组成"坎上艮下"的凶相,主大凶之兆。他往舌下压了片艾草,打着手电钻进密林时,树根突然缠住脚踝——那根本不是藤蔓,而是浸透血水的长辫子!
成天挥刀斩断发辫,断发却像活蛇般钻入地下。手电光斑扫过树冠,十几具倒吊的腐尸随风摇晃,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桃木钉——正是他店里丢失的那批货。
"成老板的桃木钉果然好用。"女人的声音从树顶传来,倒吊的尸体们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睛,“知道为什么任非病房的符咒能连通阴阳么?因为那些朱砂…都是用你卖的纸钱灰调的呀。”
成天猛然想起每月初七,总有个老妇来买加雄黄的纸钱。现在回忆起来,那老妇的蓝布衫上隐约透着符咒纹路。他反手将伞兵绳甩上树枝,借力荡过腐尸阵时,腥臭的尸水正滴在乾隆通宝上,钱币立刻锈蚀成渣。
密林尽头是座荒废的义庄,褪色的招魂幡缠着蛛网。成天踹开朽烂的木门,堂前八口薄棺排列成北斗七星状,唯独缺少任非的第八口。当他用撬棍掀开最近那口棺材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躺在里面的竟是大刘,腐尸手中还攥着洛阳铲!
手机在此刻自动播放录音,任非癫狂的笑声混着铁链拖动声:“成哥你看,我把兄弟们都接回来了!就差你…就差你…”
成天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竹篾摩擦声,六个烧焦的纸人正从棺椁阴影里爬出。他扯下招魂幡缠在左臂,咬破指尖在幡面急画镇邪符。纸人触到血符的刹那,义庄地砖突然塌陷,成天随着棺木坠入漆黑墓道,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女人站在塌陷口,旗袍开衩处露出青鳞密布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