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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伏击

烈火炽焰 百宝泉 2025-03-25 23:10
煤渣拍打舱壁,苏流在摇晃的货舱里攥紧江鸣的衬衫。爆炸后的耳鸣尚未消退,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急促的心跳,与货轮引擎的震颤形成某种诡谲的共鸣。
"追兵十分钟后登船。"江鸣扯下领带缠住渗血的左臂,金属袖扣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底舱有救生艇,但需要经过厨房。"他说话时喉结上的疤痕微微抽动,像是蛰伏的毒蛇苏醒的征兆。
苏流摸到后腰暗藏的勃朗宁手枪,枪柄上父亲刻的防滑纹硌着掌心:"你早就知道我的血能解基因锁。"这不是疑问句。两个月前在军统实验室,江鸣取血时凝视试管的眼神突然有了新解——那不是审视猎物,而是在确认传承。
货舱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江鸣将苏流推进煤堆缝隙,自己贴着潮湿的舱壁挪向声源。当第三道刮痕出现在门缝时,他忽然用日语低喝:"雪代课长要活口!"
门外传来靴跟相碰的脆响。苏流在煤灰味里分辨出淡淡的樱花香膏——是小林护士独有的气味。她想起三个月前在中央医院,这个总爱在护士站插腊梅的女人,曾用注射器在葡萄糖瓶上敲出摩斯密码。
"江先生不愧是帝国培养的精英。"小林甜腻的嗓音穿透铁门,"但您不该让苏小姐接触锅炉房的蒸汽阀。"金属碰撞声随之响起,是手雷保险栓被拔除的轻响。
江鸣突然踹翻煤堆边的铁桶,轰隆巨响中朝苏流比划战术手势。这是他们在军统训练场独创的暗号:拇指压食指代表声东击西,中指弯曲是请君入瓮。苏流会意地摸出旗袍暗袋的镁粉,这是上周从日军化学仓库顺来的"小玩具"。
当铁门被炸开的瞬间,苏流扬手撒出镁粉。炫目白光中,江鸣的子弹精准穿过小林护士的肩章,打碎她身后士兵怀里的毒气罐。淡绿色烟雾腾起的刹那,苏流屏息滚向通风管道,后颈突然触到冰凉的刀锋。
"炽焰小姐的旗袍脏了。"小林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手术刀在苏流锁骨游走,"您父亲改良的霍乱疫苗,其实加速了病毒变异呢。"刀刃突然下压,血珠顺着珍珠纽扣滚落。
江鸣的枪声在此时炸响。子弹擦着苏流鬓发飞过,打碎小林藏在后槽牙的氰化物胶囊。苏流趁机肘击对方肋下,反手夺刀时摸到小林护士领口的金百合胸针——针脚处缠着半截红线,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枚胸针如出一辙。
"你们在找这个?"小林咳着血笑出声,从护士裙暗袋抽出半张烧焦的图纸,"栖霞山的矿洞地图..."话音未落,江鸣的子弹已贯穿她眉心。
苏流弯腰拾起图纸,泛黄的宣纸上残留着父亲工整的蝇头小楷。那些标注矿脉走向的朱砂红点,在她过目不忘的记忆里拼出完整地形——正是三个月前江鸣带她勘察过的废弃钨矿。
"令尊设计的防空工事。"江鸣用鞋尖碾碎小林的手表,表盘背面露出微型胶卷,"日军打算把病毒混入钨矿粉尘,借东南风散播全城。"
货轮突然剧烈倾斜,救生艇撞击舱壁的声响如同丧钟。苏流攥着图纸奔向底舱,父亲总说钨矿是南京城的骨架,如今这骨架正在被注入致命病毒。经过厨房时,她瞥见案板上的南京盐水鸭,悬挂方式与父亲遇害那日的客厅一模一样。
救生艇坠入江面的刹那,苏流在颠簸中望见中山码头的探照灯。灯光扫过江鸣冷峻的侧脸,他握舵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要把这些年潜伏的隐忍都捏进掌纹。
"为什么要扮军统?"浪涛声里,苏流突然发问。她盯着江鸣后颈的旧伤疤,形状与父亲书房那张泛黄照片里的弹痕完全吻合——那是五年前金陵大学枪击案现场的照片。
江鸣调整着罗盘刻度:"1931年沈阳沦陷那晚,我护送过一批盘尼西林。"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苏流记得父亲日记里写过,那批药最终送到了马占山将军的抗日联军手中。
救生艇靠岸时,江鸣突然拽住苏流手腕。他掌心有枚新月形疤痕,正与她幼年时在父亲实验室见过的试管烙印吻合:"你八岁那年打碎的伤寒疫苗..."
"是你做的替代样本!"苏流猛地抽回手。记忆如被撬开的保险箱,那个雨夜父亲在实验室通宵达旦,清晨时窗台上留着带雪松味的烟蒂。
爆炸声突然从江心传来,起火的货轮照亮了江岸。苏流跟着江鸣钻进防空洞,霉味中混杂着新鲜的血腥气。当手电筒照亮墙壁涂鸦时,她瞳孔骤缩——褪色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标语旁,画着母亲最爱的百合花纹样。
"苏夫人留下的标记。"江鸣用匕首撬开松动的水泥块,露出铸铁密码箱,"需要双人同步解密。"箱体两侧各有一组转轮锁,分别刻着化学元素周期表与《孙子兵法》篇目。
苏流转动着元素周期表转轮,父亲书房里的晨读声仿佛在耳畔回响。当转到"Au"时,江鸣同时将《孙子兵法》锁停在"用间篇"。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箱内现出泛黄的《金陵防空工事全图》,每处标记都盖着父亲私章。
"明日正午,钨矿。"江鸣用红笔圈出栖霞山某处,"日军运输队走老虎洞山路。"他展开的作战图上,父亲用朱砂标注的伏击点,与苏流记忆中全家野餐的位置完全重合。
晨雾漫进防空洞时,苏流在临时电台前调试频率。江鸣擦拭枪械的动作忽然停顿:"你记得陈记糕团店的暗门吗?"他说的正是苏流十五岁生日那日,父亲带她买过桂花糖藕的老字号。
"第三块地砖。"苏流脱口而出。当时父亲故意掉落怀表,就是为了让她记住橱窗下的机关。此刻想来,那些童年的甜蜜时光里,早已埋着乱世的伏笔。
当电报机传来预定频率的滴答声,苏流突然按住江鸣的手:"最后一个问题。"她盯着对方领口若隐若现的烙印,"五年前保护我父亲撤退的人,是不是..."
江鸣摘下金丝眼镜擦拭,这个动作让他瞬间褪去军统的冷硬:"那天你穿淡紫色洋装,打碎了实验室的伤寒杆菌培养皿。"他准确说出苏流十六岁生日当天的细节,那是连贴身丫鬟都不曾注意的慌乱时刻。
晨光刺破云层时,两人已在陈记糕团店地下室。苏流摸着砖墙上的弹孔,这是去年军统围剿共党联络站留下的痕迹。江鸣打开暗格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回到自家书房般熟稔。
"换上这个。"他抛来套阴丹士林布旗袍,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款式。苏流抚摸着盘扣上的百合花纹,突然发现腋下暗袋缝着半截银链——与父亲怀表链的断裂处完美契合。
当伪装成送餐伙计的卡车启动时,苏流在车窗倒影里看见江鸣耳后的新擦伤。结痂的形状像极了栖霞寺的银杏叶,那是两周前他们追捕日谍时,她亲手折下的叶子划过留下的痕迹。
山路颠簸加剧,苏流按着藏在糕点盒底层的冲锋枪。江鸣突然哼起苏州评弹,曲调竟与父亲书房留声机里那张绝版唱片相同。车轮轧过碎石路的节奏里,苏流数着路边白杨树的间距——第七棵树干的刀痕,正是三个月前她留下的标记。
"三百米后急转弯。"江鸣压低帽檐,手中的糕点刀闪过寒光。苏流嗅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这是日军运输队防滑用的特质火药,与上周码头爆炸案的残留物成分一致。
卡车转过山崖的刹那,苏流看到了父亲设计的防空工事。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掩体在晨雾中如同巨兽,而此刻这头巨兽的咽喉处,正停着三辆覆盖帆布的军用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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