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生将染血的《搬山秘录》残页揣入怀中,冰面忽然映出九道北斗星辉。苏离离腕间的红绳铜铃无风自响,三百六十盏熄灭的人鱼膏灯竟在冰壁上投出流动的星图。
"这是龙脉星轨。"赵黑心用洛阳铲刮去冰层表面的白霜,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符咒,“当年施密特在长白山布下九宫锁龙阵,每处阵眼都埋着陈家先祖的…”
冰层深处突然传来闷响。陈延生后颈的逆北斗印记灼痛难当,他踉跄着扶住冰壁,看见冰晶中凝结着细小的青铜鳞片。那些鳞片随他的呼吸起伏,渐渐拼凑出幅残缺的山脉走势图。
"是龙脊图!"苏离离用银针挑破指尖,血珠滴在冰面时,青铜鳞片突然活过来般游走重组。当最后一枚鳞片归位时,整面冰壁轰然碎裂,露出藏在后面的青铜甬道——甬道两侧立着三十六尊镇墓兽,每尊兽首眉心都嵌着翡翠扳指。
陈延生摸向怀中翡翠扳指,发现内侧又渗出新的血字:“亥时三刻,龙鳞引路”。他抬头望向甬道尽头,那里悬着盏青铜宫灯,灯罩上刻的竟是陈家祠堂的布局图。
"当心脚下!"赵黑心突然拽住陈延生的羊皮袄后领。一具穿着德式军装的干尸从冰缝中弹出,腐烂的手指正攥着半截青铜钥匙。陈延生用量天尺挑开军装口袋,里面掉出本皮质日记,扉页印着卐字鹰徽与"施密特博士"的烫金签名。
苏离离点燃火折子凑近:"这是…龙脉实验记录?"泛黄的纸页上,德文与殄文交替书写,夹杂着人体解剖图。陈延生辨认出某页角注的小楷,竟是祖父陈九霄的笔迹:“丙子年七月初七,取第三百六十号实验体脊椎三寸,与龙首碑共鸣。”
冰窟突然剧烈震颤。甬道内的镇墓兽双目泛红,兽首竟缓缓转向陈延生。赵黑心抡起洛阳铲砸向最近的狻猊石像,铲头磕在兽爪上迸出火星:“这些石兽在吸龙脉灵气!”
陈延生后颈印记愈发滚烫。他扯开衣领,发现逆北斗纹路正与甬道尽头的青铜宫灯呼应。当第七颗星位亮起时,三十六尊镇墓兽突然齐声嘶吼,兽口喷出混着辰砂的毒雾。
"闭气!"苏离离甩出三枚铜钱钉入雾中,钱孔穿透毒雾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陈延生趁机冲入雾瘴,量天尺横扫之处,毒雾凝结成无数婴孩哭脸,每张脸都生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龙鳞纹。
甬道尽头传来齿轮咬合声。陈延生撞开青铜宫灯,灯座下露出半截德式保险柜。当他将翡翠扳指按在锁眼时,柜门弹开的瞬间,三百六十张泛黄照片雪花般飘出——全是不同年龄的陈延生,躺在手术台上的模样。
"活容器培育记录…“苏离离拾起最上层的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第360次脊椎置换手术成功”。她突然扯开陈延生的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有道蜈蚣状疤痕,“这是七岁时坠崖留下的?”
陈延生抚摸着疤痕,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那年的暴雨夜,祖父握着翡翠扳指站在手术台前,德式机械臂正将某种闪着青光的物体植入他的脊骨。记忆中的施密特博士举着怀表计数:“三百六十赫兹…龙脉共鸣频率达标…”
甬道顶部突然塌落。赵黑心拽着两人滚进侧室,洛阳铲卡住坠落的冰锥:"这鬼地方要塌了!"侧室中央立着青铜棺椁,棺面逆北斗纹与陈延生后颈印记完全吻合。当他的血滴在棺盖时,整座冰窟突然静止,三百六十张照片悬浮空中,组成完整的龙脊图谱。
"开棺!"苏离离将红绳铜铃系在棺头,"这是你爹用命换来的活路。"陈延生推动棺盖的瞬间,听见棺内传出父亲的声音:“延生,看北斗。”
青铜棺内没有尸身,只有九枚青铜罗盘悬浮成北斗阵。当陈延生伸手触碰天枢位的罗盘时,其余八枚突然飞射而出,钉入甬道四壁。冰层在罗盘震动中剥落,露出藏在后面的青铜碑林——每块碑都刻着陈氏族人的生辰八字,碑顶蹲踞着德式机械改造的镇墓兽。
"这是…锁龙碑?"赵黑心摸着碑文上的冰魄钉,“当年施密特用德国炼钢术改造镇墓兽,把陈家先祖的魂魄钉在碑里当阵眼。”
陈延生攥紧量天尺劈向最近的石碑。尺锋触及碑文的刹那,整座碑林共鸣震颤,碑中封存的魂魄化作青光注入他后颈印记。当第九道青光入体时,冰窟顶部裂开缝隙,月光如银练垂落在青铜棺内,映出棺底暗格中的翡翠匣。
匣中躺着半卷《搬山秘录》,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电报纸。陈延生展开电文,德文译注的落款令他浑身发冷:“致陈九霄:第三百六十号活容器培育成功,龙脉移植计划将于七七事变次日启动——施密特,1937.7.7”
苏离离突然按住陈延生剧烈起伏的胸口:"你听!"冰窟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混着德语计数声:“三百五十九…三百六十…”
"是施密特的残魂!"赵黑心往洛阳铲上贴满镇魂符,“这老鬼把命脉系在锁龙阵里,阵不破魂不灭!”
陈延生后颈印记突然刺痛。他扯开衣襟,发现逆北斗纹路已蔓延至心口,与翡翠匣内的龙脊图完全重合。当月光偏移到匣中某处时,翡翠突然透出血色脉络——那分明是长白山的龙脉走向,而每个转折点都标着陈氏族人的墓穴位置。
"跟我走!"陈延生攥紧翡翠匣冲向碑林深处。苏离离腕间铜铃响成一片,红绳在疾驰中寸寸崩断。三人闯过七重碑阵后,眼前豁然出现九丈青铜门,门环是两只衔着冰魄钉的镇墓兽。
"惊门位,兑卦象。"赵黑心抹去门环上的冰碴,“要开这扇门,得用至亲心头血喂镇墓兽。”
陈延生将量天尺刺入心口。血珠滴在兽目的瞬间,青铜门轰然中开,门后涌出的寒气凝成三百六十柄冰剑悬在三人头顶。陈延生举起翡翠匣,冰剑突然调转剑尖,齐刷刷刺向门内黑暗处。
冰晶四溅中,陈延生看见施密特的残魂被钉在青铜王座上。德式军装早已腐烂成絮,露出森森白骨上刻满的殄文咒语。那骷髅的右手仍紧握着半截青铜钥匙,钥匙纹路与翡翠扳指内侧完全吻合。
"你终于来了…"骷髅下颌开合,发出混着齿轮杂音的德语,“第三百六十号容器…”
陈延生挥尺斩断王座锁链。当翡翠扳指扣入骷髅掌心的钥匙凹槽时,整座青铜门开始崩塌。施密特的残魂在狂笑中消散,最后一句诅咒随冰屑飘落:“龙脉永镇德意志…”
朝阳穿透冰缝时,陈延生发现翡翠匣中的龙脊图已化作青烟。苏离离跪坐在王座废墟前,捧着块残缺的翡翠碎片:"这是你爹的…"碎片上映出陈明远临终场景:他将龙髓钥刺入心口,血溅在婴儿襁褓中的翡翠扳指上。
山腹深处传来隆隆巨响。赵黑心扒着冰缝惊呼:"锁龙碑…全塌了!"陈延生望向雪雾翻涌的山谷,三百六十道青光正从碑林废墟中升起,汇成巨龙虚影盘踞长白山顶。
当最后一块碎冰坠入深渊时,陈延生怀中的《搬山秘录》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的书页间,父亲的血字正在逐渐变化,最终凝成新的谶语:
“龙脉归鞘日,燃灯照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