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在辰砂浆池中缓缓旋转,棺面逆北斗纹与量龙尺的震颤频率逐渐重合。陈延生攥着滴血的尺尖,看见棺盖缝隙里渗出的不是尸气,是泛着翡翠光泽的龙鳞粉末。那些粉末在潭面凝成三尺见方的星图,正与陈延生后颈的龙鳞纹路遥相呼应。
"你祖父把量龙尺的魂鞘藏在这里。"赵黑心吐着血沫扒住棺沿,工兵铲卡在棺椁接缝处,“施密特当年用三百六十具童尸浇筑的青铜椁,养的就是这把镇龙鞘。”
陈延生指尖触到棺面德文编号——“卐-00”,正是父亲实验室图纸上缺失的终极容器编号。他忽然记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祖父举着量龙尺站在宗祠天井,尺尖滴落的不是雨水,是混着翡翠碎屑的辰砂浆。
"开棺要活祭。"苏离离的声音从穹顶裂缝传来。她倒悬在翡翠棺椁拼成的龙睛中央,月白衫子浸透辰砂浆,发间镇魂簪正插在龙睛瞳孔位置,“陈家血脉为钥,龙鳞为引,你爹当年…咳…”
话音未断,整座溶洞突然剧烈震颤。青铜棺椁表面剥落的锈屑在空中凝成德式座钟虚影,钟摆竟是幼年陈延生的脊椎骨模型。当第三十六声钟鸣响起时,潭底突然浮出三十六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蜷缩着具焦黑婴尸。
"是养龙灯!"赵黑心突然暴起,工兵铲劈向最近的青铜灯。灯盏炸裂的瞬间,婴尸眼眶中射出翡翠磷火,将潭面辰砂浆引燃成青紫色烈焰,“施密特用陈氏婴灵做灯油,这是在炼你的本命灯!”
陈延生后颈龙鳞突然灼痛。烈焰中浮现出父亲实验室的景象:七岁的自己被铁链锁在青铜台上,祖父正将量龙尺碎片植入他脊椎,而施密特在一旁记录的数据簿上,赫然标注着"容器耐受度37%"。
"当年逃出去的…不是完整的你。"苏离离的声音忽远忽近,她锁骨处的朱砂符咒正在渗血,“陈九霄把你三魂七魄分藏在三十六盏养龙灯里,现在…”
话音未落,所有青铜灯同时爆燃。陈延生感觉四肢百骸被无形丝线牵引,量龙尺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心口。千钧一发之际,赵黑心突然扑上来咬住尺身,满口钢牙竟被震得鲜血淋漓:“醒醒!这是摄魂傀儡线!”
潭水突然翻涌。三十六具焦黑婴尸睁开黄金瞳,腐烂的指节拽着青铜锁链爬向棺椁。陈延生挥尺斩断缠在脚踝的铁链,发现链环内侧刻满生辰八字——全是未满周岁的陈氏族人。
"接住!"赵黑心突然抛来半块翡翠扳指。陈延生接住的瞬间,扳指缺口处突然伸出青铜倒刺,深深扎入他掌心。鲜血顺着扳指纹路渗入棺面凹槽,青铜棺盖突然弹开半尺,涌出的不是尸骸,是数百卷用龙鳞装订的实验记录。
陈延生抓起最上层的牛皮本,泛黄的德文笔记间夹杂着父亲狂草:“丙子年霜降,第七次换鳞失败,延生左臂出现龙爪化迹象…施密特提议启用最终方案,用至亲骨血…”
"小心身后!“赵黑心的吼声带着金属震颤。陈延生侧身翻滚,险险避开焦黑婴尸喷吐的磷火。那团青火掠过实验记录,竟将纸页上的德文烧成血色符咒——正是搬山派禁术"锁龙诀”。
苏离离突然坠入潭中。她月白衫子遇水即焚,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逆北斗刺青。当辰砂浆触及刺青时,整片潭水突然静止,浮在空中的龙鳞粉末凝成三百六十柄量天尺,将三十六具婴尸钉在青铜柱上。
"陈九霄在我背上刻了锁龙阵。"苏离离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青烟,"要破养龙局,需用至阳之血点化阵眼…"她突然抓住陈延生的手腕,将他染血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阵眼在…”
翡翠扳指突然发烫。陈延生看见苏离离锁骨下的朱砂符咒正在消融,露出下方青铜材质的逆北斗纹——那分明是量龙尺的鞘口形状。当他的血浸透纹路时,整座溶洞响起龙吟般的金属摩擦声,青铜棺椁中缓缓升起把三尺长的翡翠玉鞘。
"这才是真正的量龙尺!"赵黑心突然大笑,笑声里混着血沫,“二十年前你爹折尺为鞘,把龙魂藏在…”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德式座钟虚影突然凝实,钟摆化作青铜锁链缠住翡翠玉鞘。施密特的德文咆哮从钟体传出:“DrachenseelegehörtdemReich!(龙魂属于帝国)”
陈延生挥尺劈向座钟。量龙尺与钟体碰撞的刹那,三百六十盏养龙灯同时熄灭。黑暗中有冰冷的机械齿轮声响起,青铜棺椁突然解体重组,变成德式实验舱的模样。舱门玻璃后,赫然站着祖父陈九霄的尸身——他手中握着的不是量龙尺,是镶着卐字符的德式军刀。
"龙脉当归…"陈九霄的尸身突然开口,声音却是施密特的腔调。军刀劈开实验舱的瞬间,整座溶洞开始崩塌,辰砂浆倒灌进翡翠玉鞘,将鞘身蚀出密密麻麻的德文咒语。
赵黑心突然将工兵铲插入潭底裂缝:“带你媳妇走!这下面通着陈家宗祠的…”
话未说完,焦黑婴尸突然集体自爆。赵黑心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青铜柱上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陈延生刚要上前,却被苏离离拽住手腕:“看鞘身!”
翡翠玉鞘正在吞噬辰砂浆。鞘面德文咒语逐个亮起,每亮起一个字母,陈延生后颈的龙鳞纹路就剥落一片。当最后一片龙鳞坠入潭水时,施密特的虚影突然凝实,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抓向玉鞘:“Dankeschön,meinVersuchskaninchen(多谢了,我的实验品)”
"你做梦!"苏离离突然扯开衣襟。她心口的逆北斗阵眼迸发青光,将陈延生染血的翡翠扳指吸入阵中。当扳指与阵眼重合时,整座溶洞突然陷入绝对寂静,连下坠的碎石都凝滞在半空。
陈延生看见父亲的身影从玉鞘中浮现。虚影手中的量龙尺完好无损,尺尖正点在施密特眉心:“当年留了道残魂在鞘里,等的就是此刻。”
龙吟声震碎德式座钟。翡翠玉鞘突然化作流光没入陈延生后颈,失去的龙鳞纹路重新浮现,每片鳞都刻着搬山派符咒。施密特的虚影在青光中扭曲嘶吼,最终被量龙尺吸入尺身,在尺面凝成道扭曲的德文刻痕。
"走!"赵黑心咳着血推开坠落的钟摆残骸。陈延生扶起苏离离时,发现她后背的锁龙阵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陈氏族谱的刺青,“去宗祠…真正的龙脉在…”
崩塌的穹顶突然透进天光。陈延生抬头望去,看见翡翠棺椁拼成的龙睛正在瓦解,每块棺木都显出陈氏先人的面容。他们跪在虚空中的龙首碑前,碑文"龙脉当归"四字正被辰砂浆重新浇筑。
当最后一块棺木坠入深潭时,陈延生听见三百六十个声音在耳边呢喃:"以魂镇脉,以血养龙…"怀中的翡翠玉鞘突然发烫,鞘身浮现出父亲最后的手书:
“龙脉非山非水,在陈家儿郎的脊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