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倒悬归墟

青铜棺椁在暗河中急速下坠，陈延生蜷缩在狭小空间里，龙珠的寒气渗入骨髓。母亲哼唱的《竹楼谣》突然转调成傩戏里的"哭丧腔"，他摸到棺底刻着二十八个星宿图，天枢位嵌着枚德制齿轮。
“轰——”
棺椁撞进溶洞暗河。陈延生踹开棺盖的瞬间，倒灌的河水裹着碎冰碴涌入口鼻。他借着龙珠幽光望去，整座溶洞竟倒悬在头顶，福音堂的彩窗残片嵌在钟乳石间，折射出七色磷火。
"阿瑶！"陈延生攥着半截银镯碎片。碎片突然腾空飞向西北角，他跟着游过去，看见苏青瑶被铁链锁在倒悬的青铜鼎内。她的虺尾鳞片尽数脱落，金蚕蛊虫在伤口处钻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铁链突然绷直。施耐德带着工兵从溶洞顶部垂降，德制探照灯将水面照得惨白："陈少爷竟能活着穿过虺蛇阵眼，不愧是陈婉容的血脉。"陈延生瞥见洋人左臂石化已蔓延至胸口，青灰纹路里爬满搬山派的镇魂符。
"放了她！"陈延生甩出三枚五帝钱。铜钱穿透水面时突然拐弯，钉进施耐德背后的石壁——那里钉着七具童尸，每具心口都插着刻"陈"字的青铜钉。
苏青瑶突然剧烈咳嗽。她咳出的黑血在水面凝成苗文："倒悬七星在龙喉…"陈延生猛然抬头，溶洞穹顶的钟乳石排列竟与父亲手札里的北斗改命阵图完全吻合。
"令尊当年在福音堂地窖布阵，用的可是正宗搬山派困龙术。"施耐德掏出半本《搬山谱》，书页间夹着母亲的头绳，“可惜他算漏了沱江改道，龙喉移位后，七星阵就成了德国铁路的镇魂钉。”
陈延生摸到后颈疤痕发烫。龙珠突然脱手飞出，玉髓中的血纹在水面投射出完整地脉图——德制铁轨贯穿的龙颈峡位置，赫然钉着母亲当年戴的银项圈。
"阿娘…"他想起六岁那夜，母亲摘下项圈时脖颈渗血的画面。项圈内环刻着的苗文突然清晰起来：“乙丑三月初七，龙抬头处归墟现。”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倒悬的青铜鼎翻转倾覆，苏青瑶坠向深渊前甩出银镯残片："接住龙喉钥！"陈延生飞扑抓住残片，掌心被锋刃割出深可见骨的血口。
血珠滴在龙珠表面。玉髓突然裂开，露出半截湘妃竹芯——正是量龙尺丢失的"定海针"。陈延生将竹芯插进后颈疤痕，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暴雨夜，竹楼摇晃欲坠。母亲将他塞进地窖，手腕滴落的血染红量龙尺："延生记住，龙喉被锁就用定海针破阵…"话音未落，德制铁钉穿透窗棂，威廉的狞笑混着铁甲车轰鸣逼近。
"原来定海针在我身体里！"陈延生攥紧竹芯。暗河突然逆流，将他卷向倒悬溶洞的穹顶。施耐德的工兵开枪扫射，子弹却在触及湘妃竹芯时化作纸灰，灰烬里浮现出父亲在福音堂地窖布阵的身影。
七盏青铜灯突然在溶洞亮起。陈延生看见每盏灯芯都是截童尸指骨，灯油泛着尸臭味。他按照父亲手札里的步罡踏斗方位移动，湘妃竹芯划过水面时，暗流竟形成条水龙扑向施耐德。
"拦住他！"施耐德暴喝。两名工兵甩出铁钩，钩尖刻着赶尸匠的镇魂咒。陈延生侧身避开，铁钩勾破他衣襟，露出后背的穿山甲刺青——此刻正在龙珠青光里蠕动。
苏青瑶的呼喊从深渊传来："用定海针刺天璇位！"陈延生瞥见倒悬北斗阵中，天璇位正是威廉当年修建的铁路桥墩。他咬破舌尖喷血催动湘妃竹芯，竹身突然暴涨七尺，直刺桥墩中心。
“咔嚓——”
桥墩裂开缝隙，露出里面钉着的七具虺蛇骸骨。骸骨口中衔着的铜钱突然飞起，在空中拼成铁十字勋章。陈延生想起福音堂废墟里，威廉的怀表链就是这种勋章改造的。
"德意志的铁路就是镇龙钉！"施耐德突然咳出黑水，石化已蔓延到下巴，"每根铁轨都钉着搬山派长老的魂魄…"话音未落，七具虺蛇骸骨突然活过来，蛇头咬住他的四肢拖向桥墩裂缝。
陈延生趁机潜入水底。暗河深处的压强让耳膜渗血，他看见苏青瑶被铁链缠在倒悬的青铜门上。门面刻着沱江全图，龙眼位置镶着母亲失踪时穿的绣花鞋。
"快…逆转北斗…"苏青瑶的瞳孔开始涣散。陈延生将定海针插入青铜门锁孔，湘妃竹纹路突然与门上的苗文产生共鸣。整座溶洞的倒悬景象开始正位，福音堂彩窗碎片聚成完整的八卦镜。
施耐德的惨叫从裂缝传来。陈延生回头看见洋人被虺蛇骸骨撕成碎片，石化身躯崩裂时溅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威廉的德文手书：“龙脉归德”。
青铜门轰然开启。陈延生抱着苏青瑶跌进门内，身后的溶洞开始坍塌。母亲唱的《竹楼谣》突然清晰起来，他摸到怀中龙珠变得滚烫，玉髓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归墟海眼图。
"我们…在龙喉里…"苏青瑶虚弱地指向头顶。倒悬的海水在穹顶形成漩涡，三十七具德制棺材随波沉浮，每具棺面都刻着搬山派密咒与德文编号。
陈延生游向最近的棺材。撬开棺盖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二十年前的自己，心口钉着枚刻"陈"字的青铜钉。棺内陪葬的《搬山谱》残页上，父亲的字迹突然渗出血珠：
“乙丑年三月初七，陈氏以子为祭，镇龙脉于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