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打在悬棺上发出炒豆般的脆响,陈延生攥着《搬山谱》的手指突然刺痛——封皮血手印渗出黑雾,在猩红雨丝里凝成张九指七窍流血的脸。福伯烟锅里的火星溅在檀木匣上,胭脂笺上的字迹竟似蚯蚓般蠕动起来。
"少爷快看!"老仆扯开沾满银鳞蜈蚣的衣襟,胸口辰州符正褪成灰白色,“这些符咒要压不住尸毒了…”
对岸铁甲车的汽笛撕破雨幕。陈延生望见铁轨上的活尸突然齐刷刷转头,每张青灰脸上都裂开十字形口器,喷出裹着银丝的黏液。威廉焦黑的手杖指向龙颈峡:“陈少爷可知,你母亲投井那日,井底其实藏着…”
苏青瑶的虺尾突然绞碎三具悬棺。青鳞间渗出的血珠在八卦台上凝成卦象,她将青铜灯抛向陈延生:“点天枢位!你爹在龙蜕里留了后手!”
陈延生翻身滚过湿滑的岩石,灯焰燎着衣袖时瞥见灯座暗纹竟是搬山派失传的"定龙针"图样。福伯咳着血沫撞开扑来的银丝活尸,老仆后颈的锁龙印突然爆出青光:“少爷记不记得,老爷书房挂着那幅《虺蛇听雨图》?”
腥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陈延生用鹤嘴锄凿穿岩缝,将灯座卡进卦象缺口——整座八卦台突然下沉三尺,露出底下丈宽的青铜鼎。鼎身缠着九条锁链,每条都栓着戴银项圈的童尸,项圈上德文编号被血雨冲刷得发亮。
"这些是当年修铁路失踪的童子…"苏青瑶的断尾扫开两具扑来的活尸,鳞片刮过童尸银项圈时迸出火星,“你爹把他们封在这里,等的就是今天!”
威廉的狂笑混着蒸汽机轰鸣逼近。铁甲车撞碎山石冲上断崖,车头镶着的青铜虎符突然伸出银丝,将陈延生手中的《搬山谱》凌空摄去。福伯的烟枪杆猛地戳中鼎耳,老仆嘶吼着扯开衣襟,胸口辰州符尽数燃烧:“开鼎!快开鼎!”
陈延生被银丝拽得撞向车头,威廉焦黑的脸近在咫尺:"令尊当年与我签的可不是婚书…"镶银手杖挑开《搬山谱》封皮,泛黄的纸页间竟夹着张泛黄的铁路股权书,“他要的是用龙脉改运,可惜算漏了饲龙女会…”
青铜鼎突然发出龙吟。九条锁链应声崩断,童尸银项圈同时炸裂,露出底下暗刻的搬山派符咒。苏青瑶的虺尾卷住陈延生腰身,青鳞间渗出金线般的血:“咬破舌尖!用真龙血催动定龙针!”
腥甜在口中炸开。陈延生冲着灯座喷出血雾,青铜鼎内猛地腾起七尺高的青色火焰。威廉的股权书突然自燃,那些德文字母在火中扭曲成锁链形状,将铁甲车牢牢捆在鼎沿。
"不可能!陈老六明明…"威廉的惨叫被鼎内传出的闷响打断。陈延生望见火焰里浮出父亲的身影——青灰布衫的衣摆下竟垂着条虺尾,手中罗盘指针正指向自己心口。
福伯踉跄着扑到鼎边,老仆后背的锁龙印已蔓延至脖颈:"老爷当年把自己炼成了活桩…"他颤抖的手指抚过鼎身饕餮纹,“这鼎里镇着半条龙脉,就等今天…”
对岸山崖突然塌陷。赤龙虚影从地缝中冲天而起,那些熔化的铁轨如活蛇般缠上龙躯。苏青瑶突然将陈延生推向鼎口:“快进去!龙抬头要现逆鳞了!”
腥风灌耳瞬间,陈延生看见鼎内蜷缩着具青鳞尸身——正是六岁那年见过的母亲遗容。尸身心口嵌着的青铜逆鳞突然浮起,与灯座上的定龙针严丝合扣。威廉的银丝趁机缠住他脚踝:“你以为陈老六真是为镇龙脉?他要的是…”
"他要的是斩断洋人的阴阳铁路!"福伯的怒吼混着骨骼碎裂声。老仆整个后背爆开血洞,银鳞蜈蚣裹着黑血涌向铁甲车,“少爷看鼎底!”
陈延生被虺尾卷着跌进鼎内。青色火焰舔舐过皮肤时,他看清鼎底刻着的《虺蛇听雨图》全貌——哪里是什么山水,分明是沱江龙脉走势图,而父亲留下的朱砂批注正在火焰中浮现:“申时三刻,以逆鳞破锁,龙抬头时…”
山崩地裂的轰鸣中,青铜鼎突然倾斜。陈延生怀中的母亲尸身突然睁眼,蛇鳞嫁衣下摆散开无数银丝,与鼎外赤龙虚影纠缠成网。威廉的银丝活尸在龙吟中尽数爆裂,铁甲车被龙爪按进山腹,德国人的惨叫声瞬间被岩浆吞没。
"接住罗盘!"苏青瑶的喊声仿佛从水底传来。陈延生接住父亲留下的青铜罗盘,指针突然离盘飞起,径直刺入母亲尸身心口的逆鳞。
整条沱江突然倒流。陈延生被抛向空中时,望见赤龙虚影裹着铁甲车残骸冲入江心,对岸山崖上密密麻麻的德国工兵在血雨中化作白骨。苏青瑶的虺尾缠住他的腰,鳞片间渗出的金血凝成符咒:“该去凤凰山了…”
坠入江面的刹那,陈延生瞥见福伯的烟枪杆插在鼎耳上,老仆佝偻的身影正随青铜鼎沉入江底。怀中的《搬山谱》被血浸透,最新浮现的朱砂小楷在眼前晃动:“瞎子阿四,凤凰山,三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