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饲龙渊墟

甬道里腥风骤起，张九指爆裂的眼眶中钻出的怪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陈延生抄起鹤嘴锄劈向虫首，青铜刃口却擦出串火星——那虫头竟生着青铜鳞片！
"坎位三步！"苏青瑶的银镯撞在石壁上，迸出团幽蓝磷火。磷光映亮甬道顶部的凹槽，陈延生拽着福伯滚向左侧，原先站立处轰然砸落青铜闸门。闸面浮雕的镇墓兽独眼处，正嵌着半块刻满辰州符的玉珏。
"钥匙孔！"陈延生摸出怀中染血的玉珏。苏青瑶却突然按住他手腕："饲龙渊开，必见血光。陈少爷可想清楚了？"她臂上虺蛇胎记已游动到肘部，在幽光下泛着青鳞。
陈延生瞥见福伯裤管渗出的黑血，老仆正用艾草灰混着唾沫往伤口上抹："二十年前父亲与威廉签铁路契约时，可曾想过今日？"玉珏按进凹槽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震颤如龙翻身。
青铜闸门缓缓升起，腐臭的泥浆裹着银鳞喷涌而出。陈延生护着油灯后退三步，火光映亮门后景象——百丈深渊中横亘九具青铜椁，每具棺椁都缠着碗口粗的铁链，铁索上挂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银锁。
"是陈家历代掌灯人的婚契棺。"苏青瑶指尖拂过最近棺椁上的银锁，"寅卯年庚辰月…这是你祖父娶我姑姑的时辰。"她突然冷笑，“说什么镇守龙脉，不过是把虺蛇族女子当锁龙桩！”
深渊对岸忽有汽灯光柱扫来，威廉的怪笑在铁链嗡鸣中格外刺耳："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洋人站在悬空栈道上，手中羊皮卷浸着血光，“这些棺材的位置，恰好是铁路隧道的爆破点…”
陈延生摸到棺椁边缘的凹痕，豁口处还粘着暗红碎屑——分明是父亲常用的烟枪刮痕。福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竟有银鳞闪烁：“少爷…老爷当年打这些锁龙井，实则是为…”
话音未落，威廉突然朝铁链开枪。子弹擦着陈延生耳畔击中棺椁，青铜椁盖应声掀开条缝。腥风扑面，数十条银鳞蜈蚣潮水般涌出，却在触及陈延生手中玉珏时突然僵直。
"原来如此！"苏青瑶扯下发间骨铃，"你们陈家嫡系的血能镇毒物，难怪要世代联姻。"她突然将骨铃按在陈延生掌心伤口，“借你三滴心头血！”
剧痛袭来的刹那，深渊底部传来龙吟般的轰鸣。九具棺椁同时震动，铁链在岩壁上擦出火星。威廉的勘探队突然惨叫连连，几个洋人抱着头栽进深渊，落地时竟化作银鳞四溅。
"是虺蛇毒雾！"福伯撕下衣襟蒙住口鼻，"少爷快闭气！"老仆话音未落，陈延生已瞥见苏青瑶瞳孔变成竖线——她发间的银饰正以诡异频率震颤，与深渊中的轰鸣共鸣。
威廉突然扯开西装，胸口赫然纹着倒悬的十字架："你以为就你们中国人会镇邪？"他掏出血红圣经拍在铁链上，经文竟渗出黑血，“这条铁路，梵蒂冈的红衣主教都…”
"小心！"苏青瑶的银镯撞飞射向陈延生的十字弩箭。陈延生趁机滚到第二具棺椁旁，鹤嘴锄撬开棺盖的瞬间，腐臭雾气中浮出张熟悉的脸——竟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棺中女尸穿着苗疆嫁衣，腕上银镯刻着"长命百岁"。陈延生喉头发紧，那分明是七岁那年亲眼见母亲投井时戴的镯子。女尸心口插着半截银簪，簪头刻着陈氏家徽。
"饲龙桩要活人下葬，才能锁住地脉。"苏青瑶的声音在毒雾中飘忽不定，"你母亲不是投井，是被人钉在锁龙井里…"她突然闷哼一声，肩头绽开血花——威廉的子弹擦过石壁反弹击中。
陈延生攥着染血的银簪，父亲笔记里零散的记载突然串联成可怕真相。民国六年大旱是假，借打井布阵是真，那些被推入井中的女子既是祭品又是药引…
深渊突然剧烈晃动，九条铁链同时绷断。陈延生拽着苏青瑶扑向岩缝，瞥见威廉在崩塌的栈道上狂笑：“炸药都埋好了！等铁路贯通，整个湘西的龙气…”
轰隆！
爆炸的气浪掀翻棺椁，陈延生后脑撞在岩壁上。恍惚间看见父亲站在硝烟中，青布长衫沾满银鳞，烟枪指着深渊底部：“延生，陈家欠的债该还了…”
"醒醒！"苏青瑶的银簪刺入他人中穴。陈延生咳出喉间淤血，发现两人正挂在半截铁链上摇晃。脚下百丈深处，沸腾的黑水里浮出青铜碑林，碑文在火光中明灭可见——“饲龙渊禁地，擅入者饲蛟”。
福伯的呼喊从头顶传来："少爷看东北角！"老仆吊在凸起的钟乳石上，手中火折子照亮岩壁裂缝——无数银鳞正从缝中涌出，凝成条生着人面的百足巨蛟！
威廉的勘探队在深渊对面惨叫，几个洋人被银鳞裹成茧蛹。陈延生摸到岩壁上的凹痕，豁口形状与母亲棺中银簪完全吻合：“青瑶，帮我拖住十息！”
苏青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骨铃上。铃声霎时变得尖锐刺耳，百足蛟的动作突然凝滞。陈延生趁机将银簪插入岩缝，用力一撬——
轰隆隆！
整面岩壁应声坍塌，露出后方幽深墓道。腐殖土的气息里混着陈年线香味道，壁上辰州符竟是用蛇血混合朱砂所绘。陈延生刚要迈步，脚下突然踩到硬物——半截嵌在砖缝里的西洋怀表，表盖内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与威廉。
"这才是真正的饲龙渊…"苏青瑶盯着怀表背面刻的德文，"陈老六二十年前就来过这里。"她突然扯开陈延生衣襟，露出心口淡红的虺蛇胎记，“你六岁那年发高烧，根本不是风寒…”
深渊对岸传来威廉疯狂的吼叫，洋人举着炸药包纵身跃向青铜碑林。陈延生拽着苏青瑶扑进墓道，身后响起的爆炸声震落无数钟乳石。
"当年父亲用我的命换了什么？"陈延生擦去嘴角血迹，火折子照亮墓道尽头的青铜门。门上饕餮纹的獠牙间卡着半枚玉珏，与陈延生手中残片完美契合。
苏青瑶撕开染血的衣袖，虺蛇胎记已游到肩头："陈老六把你卖给虺蛇族当药人，换得二十年阳寿。"她指尖划过青铜门上的凹槽，“现在该收债了。”
陈延生将两半玉珏拍进凹槽，青铜门轰然开启的瞬间，福伯的惊呼与威廉的惨叫同时传来。门内蒸腾的雾气中，九盏青铜灯自燃而起，照亮中央水晶棺中安详沉睡的身影——竟与陈延生面容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族真正的饲龙渊。"苏青瑶的银镯突然箍紧陈延生手腕，“躺了三百年的，是你陈家初代掌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