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暗河诡影

湍急暗流裹着陈延生撞向嶙峋石壁，苏青瑶的虺尾在漆黑水底泛着幽光。腥咸水流灌入鼻腔时，他怀中玉匣突然震开道缝隙，泛黄的《搬山谱》残页竟在水底舒展如活物，墨迹游动成沱江水系图，龙颈峡位置的朱砂标记正渗出缕缕血丝。
"闭气！"苏青瑶的传音混着水泡擦过耳际。虺尾卷着他钻出水面，眼前景象令陈延生浑身发冷——地下暗河两岸堆着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天灵盖都钉着三寸银钉，钉头铸成莲花状，正是青帮处决叛徒的"三花聚顶"刑。
白骨堆中忽有磷火飘起，映亮岩壁上的辰州符咒。陈延生摸到腰间鹤嘴锄，青铜锄尖碰触符文的刹那，整面石壁突然浮现血色纹路——竟是放大了百倍的锁龙印，印痕里嵌着半块翡翠耳环，与母亲投井那日遗落的饰物别无二致。
"令堂不是自尽。"苏青瑶攀上凸起的钟乳石，蛇鳞在幽暗中泛着冷光，"当年陈老六为改地脉，将发妻炼成生桩镇在此处。"她指尖抚过耳环裂痕，“这物件沾过你的童子血，才能破水府禁制。”
暗河突然掀起漩涡，白骨堆中浮出半截青铜棺椁。棺盖移位的瞬间，陈延生袖中铃铛发出刺耳鸣响——二十年前父亲下葬时，他亲手将这对"鹧鸪铃"系在棺木四角。此刻棺内涌出的却不是尸骸，而是成团的银鳞蜈蚣，虫群在空中凝成张九指扭曲的面容。
"小少爷…"虫群发出沙哑呜咽，半张脸突然爆开，露出后面威廉商会标志性的铜纽扣，“你爹把《搬山谱》卖给洋人时，可没说饲虺要搭上全镇人命…”
陈延生挥锄劈散虫影，青铜与银鳞相撞迸出火星。苏青瑶甩出三枚鳞镖钉住棺椁，镖身雷纹在水中炸开青紫电光：“棺底刻着搬山派镇物咒，令尊竟用自家祖器养蛊！”
电光石火间，陈延生瞥见棺内壁铭文。朱砂描摹的"陈"字被利器划破，旁边添了行歪斜的西洋数字——正是客栈账本里记载的铁路勘探编号。父亲当年与威廉签订的契约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洋人许诺的铁路分红，实则是用枕木钉死龙脉七寸。
"小心脚下！"福伯的惊呼自头顶裂缝传来。老仆抓着藤蔓坠入暗河，怀里黑驴蹄子不偏不倚砸中棺中窜出的尸虺幼体。那东西沾了活人气味，银鳞立时转为血红，口器中探出的人舌竟戴着陈家族徽戒指。
陈延生后颈锁龙印骤然发烫。尸虺幼体疯狂扑向福伯，被他用鹤嘴锄当胸贯穿的刹那，暗河深处传来汽笛般的轰鸣。成群的银鳞鲛人浮出水面，每只手中都举着锈迹斑斑的铁路信号灯，绿莹莹的磷火照出岩壁上的西洋施工图。
"这是…"福伯颤抖着指向图纸，"威廉商会三年前勘测的隧道走向！"老人突然撕开衣襟，胸口赫然印着与陈延生相同的锁龙印，“老爷当年在我身上种印时就说过，洋人铁路要截断沱江龙脉…”
苏青瑶的虺尾突然绷直。暗河尽头亮起两点猩红，蒸汽机车的轰鸣震得水面泛起涟漪。陈延生攥紧鹤嘴锄，看清那辆漆黑的火车头竟长着青铜饕餮面罩，车灯是两盏雕花琉璃人皮灯笼，车厢外挂着成串的辰州符，符纸下却隐约可见威廉商会的钢印。
"搬山道人陈延生！"车厢里传出字正腔圆的官话，车灯映亮个穿洋装的消瘦身影，"令尊抵押的《搬山谱》该归还了。"那人抬手亮出半块玉珏，与陈延生怀中的残谱严丝合合。
福伯突然暴起，黑驴蹄子砸向车灯："是威廉的翻译官柳七！当年就是他带兵强拆陈家祠堂！"驴蹄撞上琉璃灯的刹那，整列车厢的辰州符无风自燃，符灰中爬出无数生着人面的银鳞蜈蚣。
陈延生后颈锁龙印突然爆出青光。暗河水位急速下降，露出河床上的青铜镇物——九尊逆鳞倒生的盘龙柱，每根都缠着刻满生辰八字的锁链。苏青瑶的虺尾扫过龙柱，竟被逆鳞割出道血口：“这是搬山派的困龙桩！”
"错了。"柳七推了推金丝眼镜，车厢里飘出股甜腻的鸦片烟味，"这是按陈老六提供的图纸，用青帮叛徒的骨头熔铸的’锁龙轨’。"他指尖弹落烟灰，几点火星落在河床竟燃起幽蓝鬼火，“只要铁路铺过龙颈峡，整条沱江龙脉就是威廉先生的囊中物。”
陈延生脑中闪过客栈账簿的密语。父亲与洋人往来的信函里反复出现的"货物"，竟是活人生辰八字。他猛然挥锄砸向最近的龙柱，青铜碎裂处露出半截腿骨，骨片上赫然刻着张九指的名讳。
"少爷看柱底！"福伯突然扑到一根龙柱前。陈延生借着磷火俯身，看清每根铜柱底部都嵌着翡翠长命锁，锁面"延生"二字被血沁染得发黑——正是他周岁时父亲亲手打造的那把。
苏青瑶的传音突然刺入脑海："锁龙印在吸食你的阳气！"陈延生这才发现，暗河两岸的白骨正随着锁龙印青光缓缓立起，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浮现出血色八卦图。
柳七的笑声混着汽笛声响彻洞穴："陈老六早算出你是纯阳命格，特意留给威廉先生做镇物…"话音未落，整列火车突然解体重组，车厢化作九节青铜桩钉入河床，与盘龙柱组成巨大的困龙阵。
陈延生喉头腥甜，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母亲立在困龙阵中央，七窍流血的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儿啊，娘给你绣的傩面可还留着？"她抬手露出腕间银镯，镯上铃铛与陈延生怀中鹧鸪铃同时炸响。
苏青瑶突然咬破舌尖，虺蛇血喷在陈延生后颈。锁龙印遇血竟游出条青鳞小蛇，顺着他的脊椎钻入《搬山谱》残页。玉匣中的婚书无风自燃，火光中浮现出陈家族谱——"陈延生"三字下方，朱砂笔新添了"苏青瑶"的名字，生辰八字与搬山派失传的"地龙合契术"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苏青瑶的虺尾突然缠住陈延生腰身，"你爹把我们写成阴婚簿，是要借虺蛇之力反噬锁龙阵！"她撕开肩头衣物，锁龙印已蔓延成青鳞纹身，“快用鹤嘴锄刺我心口！”
陈延生手背青筋暴起。母亲幻影突然伸手握住锄柄，冰凉触感与二十年前将他推离井口时一模一样："陈家男儿当断则断。"温柔嗓音里混着威廉的狞笑，“刺下去，你就能见到真正的《搬山谱》…”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九根盘龙柱同时迸裂，骸骨们的血色八卦汇成光柱直冲洞顶。陈延生在苏青瑶决绝的眼神中看见父亲的身影——陈老六站在光柱中央，手中罗盘指针正指向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