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地宫诡铃

青铜门环上的铜铃在幽暗中泛着冷光，陈延生指尖触到门环时，袖中那枚铜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苏青瑶的银簪挑开缠在门环上的水草，露出下方两行阴刻的篆字：“九泉通冥处，搬山断魂时”。
"这是你陈家祖训？"苏青瑶的虺尾卷住陈延生腰间，鳞片摩擦青砖发出细碎响动。她左肩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入潭水，竟凝成蝌蚪状的符咒。
陈延生摇头，鹤嘴锄在青铜门表面刮蹭出暗绿铜锈："父亲说过，真正的搬山道人墓里不立碑文。"他突然想起客栈初见张九指时，那些从尸体里钻出的银鳞蜈蚣化作的符咒，与眼前血符如出一辙。
潭水突然翻涌如沸，青铜门吱呀开启的刹那，数十盏长明灯次第亮起。火光映出地宫穹顶的星宿图，二十八宿中斗宿位置赫然镶着块青铜罗盘——正是陈老六书房里供奉的"定星盘"。
"少爷当心！"福伯的机械头颅突然在潭面炸开，飞溅的齿轮碎片中迸出半张泛黄照片。陈延生抄手接住，照片里穿长衫的父亲正与德国工程师握手，背景是沱江镇旧码头的青帮堂口，日期标注着光绪二十六年冬月。
苏青瑶的银丝缠住陈延生手腕："威廉商会二十年前就在布局？"她指向地宫深处，九级石阶尽头摆着具青铜棺椁，棺身缠绕的锁链上挂满铜铃，每枚都刻着德文编号。
陈延生踏上石阶的刹那，袖中铜铃突然脱手飞出。那铃铛悬在棺椁上方三寸处，竟与锁链上的铜铃形成共鸣。暗青色的光纹自棺椁底部蔓延，逐渐显露出整座地宫的构造图——七座陪葬坑如北斗七星排列，每个坑位都对应着沱江镇的宗族祠堂。
"七煞锁龙局的阵眼…"陈延生突然想起客栈天井井壁的抓痕，“张九指说家父被困在龙吐珠里，莫非这地宫就是龙珠？”
话音未落，青铜棺盖突然错开三寸。浓稠的黑雾涌出，在长明灯下凝成个戴瓜皮帽的侏儒，后颈处凸起的肉瘤竟生着张人脸。苏青瑶甩出三枚银鳞镖，暗器穿透雾气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青帮的镇墓傀！"陈延生扯着苏青瑶急退三步，“当年苗王墓里折了七个卸岭力士，才封住这东西…”
雾气中的侏儒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肉瘤上的人脸突然睁眼："陈少爷好记性，你爹把我封在井底二十年，该还债了！"黑雾暴涨成丈余高的鬼影，裹着腥风扑来。
陈延生挥动鹤嘴锄劈开雾气，火星迸溅处露出半截桃木桩——正是搬山派镇尸用的"雷击木"。苏青瑶的虺尾扫倒两盏长明灯，灯油泼在黑雾上燃起幽蓝火焰，侏儒惨叫着缩回棺内。
棺盖轰然闭合的刹那，地宫四壁的壁画突然渗出血珠。陈延生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水，腥气里混着硝烟味——与父亲书房里那罐西洋火药的余味一模一样。
"看这里。"苏青瑶的银簪指向壁画某处。血水勾勒出的沱江镇全景图中，七座祠堂屋顶都钉着青铜罗盘，盘面指针齐刷刷指向龙颈峡方向。陈延生掏出油布包里的残图对比，缺失部分正对应着地宫所在位置。
鹤嘴锄突然剧烈震颤，陈延生循着感应来到东南角陪葬坑。坑底堆着二十三个青花瓷坛，坛口封着朱砂符纸，每张都画着倒悬的傩面。当他揭开最近那张符纸，坛中涌出的不是骨灰，而是泛黄的契约文书。
"光绪二十六年，陈氏代掌搬山印，许威廉商会采龙髓三斛…"陈延生念着德汉双语的条款，指尖掐进掌心，“父亲竟把祖传的搬山印押给了洋人？”
苏青瑶捡起散落的账册残页："这些是青帮的漕运记录，每月初七都有棺木从龙颈峡运往汉口租界。"她突然抽出一张泛黄照片，画面里穿西装的德国人正在检验货箱，箱盖缝隙露出半截生满鳞片的怪手。
地宫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陈延生将契约塞回瓷坛，转身时瞥见穹顶星宿图正在移位。斗宿位置的青铜罗盘突然倒转，二十八宿连成的青龙七宿竟开始顺时针旋转。
"有人在动龙脉！"陈延生冲向青铜棺椁，鹤嘴锄撬开棺盖的刹那，浓烈的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棺内没有尸首，只有个鎏金铜匣，匣面阴刻的云纹间游动着七条赤色小蛇。
苏青瑶的银簪刚触到铜匣，小蛇突然昂首吐信。陈延生摸出怀中的定星盘，盘面磁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铜匣底部的暗格。当鹤嘴锄撬开暗格，泛着青光的玉琮映入眼帘——琮身刻满搬山派秘传的《地脉图》。
"这才是真正的搬山印…"陈延生指尖抚过玉琮表面的裂痕，“威廉商会拿走的是赝品！”
地宫突然剧烈摇晃，陪葬坑里的瓷坛接连炸裂。契约文书在硫磺火中化为灰烬，灰烬里却显出用血画的路线图。陈延生用鹤嘴锄勾起未燃尽的残片，缺失的路线竟与沱江水道完全重合。
"他们在用龙髓养尸！"苏青瑶的虺尾卷住坠落的砖石，“你看瓷坛里的骨灰…”
陈延生捏起撮灰烬细看，其中混着细小的银鳞。当他将骨灰撒向青铜罗盘，银鳞突然立起组成卦象：“泽水困，龙游浅滩——这是搬山派示警的凶兆！”
穹顶传来岩石开裂的巨响，斗宿位置的青铜罗盘轰然坠落。陈延生扑倒苏青瑶的瞬间，罗盘砸在棺椁旁迸出火星。盘面裂纹中渗出黑水，竟在地面汇成行德文：“Drachenblutistbereit”（龙血已备妥）。
"快找生门！"陈延生拽着苏青瑶冲向摇摇欲坠的甬道。身后传来瓦釜雷鸣般的怪响，二十三个陪葬坑里同时伸出覆满鳞片的巨爪，每根指节都缠着刻满符咒的铁链。
苏青瑶甩出银丝缠住横梁，虺尾卷起陈延生荡向出口。陈延生在半空中抛出鹤嘴锄，利器精准击中穹顶的危宿星位。青龙七宿的运转戛然而止，地宫东侧石壁轰然洞开，露出条斜向上的石阶。
"那是陈家祠堂的方位！"陈延生接住弹回的鹤嘴锄，刃口已崩出缺口。身后鳞片摩擦声渐近，铁链如群蛇乱舞，扫过的砖石尽成齑粉。
两人冲入甬道的刹那，青铜门轰然闭合。陈延生后背撞上坚硬物事，转身竟是对鎏金门神像——左尉迟恭持锏，右秦琼握剑，但二人面目皆被改成傩面模样。苏青瑶的银簪刺入秦琼手中的笏板，机关转动声里，暗门自神像背后开启。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陈延生摸出火折子，火光映亮洞壁密密麻麻的悬棺，每具棺头都钉着青铜铃铛。当他的脚步惊动积尘，铃铛齐鸣如百鬼夜哭，悬棺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
"血棺阵…"陈延生用鹤嘴锄挑起棺盖边缘，"搬山派前辈的手笔。"棺内尸体穿着前清官服，胸前挂着铜制怀表，表盖内页照片竟是年轻时的福伯。
苏青瑶突然按住他手腕：“听！”
若有若无的汽笛声穿透岩壁。陈延生贴耳细听，那声音的间隔节奏，竟与二十年前父亲书房里的德国座钟分秒不差。当汽笛声转为三短一长，悬棺群同时震颤，棺盖缝隙里伸出长满绿毛的手掌。
"走水路！"陈延生劈开挡路的血棺，尸水四溅中露出暗河入口。苏青瑶的虺尾扫落洞顶钟乳石，坠石暂时阻住追兵。两人跃入暗河的刹那，陈延生瞥见某具血棺的铭文：“陈氏养龙池，擅入者饲蛟”。
刺骨寒意漫过全身，暗流裹挟着二人冲向未知的黑暗。陈延生攥紧玉琮，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搬山不为珠玉，只求地脉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