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地脉断龙

地缝深处涌出的黑水裹着碎骨，陈延生背着苏青瑶坠入无底深渊。耳畔风声呼啸间，突然被浓重的檀香味呛得喉头发紧——正是父亲书房常年燃着的驱邪香。
"闭气！"苏青瑶突然在他耳边低喝，苗刀划破手腕将血洒向虚空。银鳞毒血遇风即燃，幽蓝火焰照亮下方景象：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织成蛛网，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具干尸，尸身脖颈处皆烙着暗青锁龙印。
陈延生金瞳刺痛，看清锁链走势暗合二十八宿方位。最中央的青铜棺椁上盘踞着条石雕虺蛇，蛇尾缠绕处正是父亲手中那半卷《搬山谱》。棺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在锁链上凝成"地脉断龙"四个古篆。
"抓住巽位锁链！"苏青瑶突然挣脱束缚，苗刀插入岩壁减缓下坠。陈延生袖中缠尸索卷住东南方的青铜链，虎口瞬间被勒出血痕。锁链受力的刹那，整座地宫响起编钟般的嗡鸣，那些干尸突然齐刷刷转头望来。
苏青瑶落地时踉跄半步，毒疮蔓延至颈侧的银鳞映着幽火："这是搬山派禁术’千尸镇龙’…你爹竟把半个沱江镇的活人都炼成了镇物。"她刀尖挑起块碎石砸向棺椁，碎石在触及虺蛇雕像时突然悬空碎裂，显出道透明气墙。
陈延生摸出三枚铜钱掷向乾、坤、震三位。铜钱触及青铜链的瞬间，锁链上干尸的眼窝里突然燃起磷火，映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正是青铜鼎上消失的血字。
"陈家小儿，这份大礼可还称心？"赵五爷的声音从棺椁中渗出，带着黏腻的水声。虺蛇雕像的玉角突然渗出血珠，滴在棺盖上竟腐蚀出人脸形状的孔洞，“陈老六用二十年阳寿换你平安，如今该父债子偿了…”
苏青瑶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伤疤。月光状的疤痕里嵌着粒金珠，此刻正与陈延生腕间铃铛残片共鸣："赵老鬼，你可认得苗疆的’同心蛊’？"她指尖蘸血抹过金珠，棺椁中顿时传出凄厉惨叫。
陈延生趁机甩出鹤嘴锄勾住《搬山谱》，扯动的刹那，虺蛇雕像轰然碎裂。地宫剧烈震颤，锁链上的干尸如提线木偶般扭动起来，脖颈锁龙印渗出黑血，在青铜链上画出道道符咒。
"快走！地脉要塌了！"苏青瑶拽着他扑向棺椁后的暗道。陈延生回头刹那，瞥见父亲尸身被锁链绞成碎块，那半卷《搬山谱》在血雾中展开，露出"以子之血，断龙归天"八字。
暗道里充斥着腐烂的糯米味，陈延生摸到岩壁上黏着层发硬的朱砂。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苏青瑶突然踉跄着扶住石壁：“锁龙印在吞噬蛊虫…还有两个时辰…”
转过三道弯，豁然出现个天然溶洞。百具悬棺呈北斗七星状挂在洞顶，每具棺材都缠着浸过黑狗血的墨斗线。正中央的青铜棺椁半浸在潭水中，棺盖上刻着搬山派镇山咒，却被利器划出三道裂痕。
"这是…养尸潭？"陈延生金瞳刺痛，看清潭底沉着七盏青铜灯，灯油竟是凝固的人脂。父亲笔记里记载的"七星养尸局"竟在此处重现，而棺椁裂痕走势，分明是鹤嘴锄留下的痕迹。
苏青瑶突然按住他掏铜钱的手："别动！"她苗刀挑起块棺盖碎片，碎片背面沾着片暗红绸布——与陈延生腰间鹤嘴锄上缠着的红绸同出一源，“令尊二十年前就来过此地…”
潭水毫无征兆地沸腾。悬棺群同时发出刮擦声，墨斗线根根崩断。陈延生怀中《搬山谱》突然自燃，火焰却是诡异的青色。借着火光，他看见青铜棺盖缓缓滑开，伸出的手臂上戴着熟悉的怀表——表链上坠着的正是母亲当年的翡翠耳环。
"爹？"陈延生刚迈出半步，苏青瑶的苗刀已横在身前。棺中坐起的尸体穿着青灰长衫，面容与记忆中的父亲别无二致，唯有右手小指戴着枚青铜扳指——赵五爷的标志物。
尸体脖颈处锁龙印突然裂开，钻出条银鳞蜈蚣。陈延生袖中铃铛残片剧烈震颤，竟与蜈蚣振翅频率一致。苏青瑶的金珠蛊虫突然暴起，却在触及蜈蚣时僵直坠地，虫尸上瞬间爬满银鳞。
"好个移花接木！"陈延生鹤嘴锄凿向尸体天灵盖，触感却如中败革。假尸右臂突然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怀表链缠住鹤嘴锄猛拽。陈延生顺势扑进棺椁，嗅到浓重的尸臭味中混着赵五爷惯用的麝香。
棺底暗格弹开的瞬间，陈延生摸到个冰凉物件。不及细看，假尸突然张口喷出黑雾，雾中银鳞闪烁。苏青瑶甩出苗刀穿透尸体咽喉，刀身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是尸蛊！快封七窍！”
陈延生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钱上，沾血的"镇"字铜钱拍入尸体眉心。假尸剧烈抽搐，怀表盖子弹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竟是母亲抱着幼年自己站在陈府门前的合影，背景里福伯正在擦拭门廊灯笼。
"赵五爷！"陈延生睚眦欲裂，扯断怀表链将照片塞进内袋。假尸轰然炸裂，飞溅的腐肉中藏着半截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龙吐珠"三字。潭水突然退潮般消退，露出底部七盏青铜灯围着的石匣。
苏青瑶突然闷哼跪地，锁龙印已蔓延至耳后："钥匙…能开我的生死咒…"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月牙疤，疤痕正中嵌着粒玉珠，“当年你娘…”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悬棺如雨坠落。陈延生抱起苏青瑶跃入潭底，青铜钥匙插入石匣的刹那，七盏人脂灯同时爆燃。火光中浮现出幅星宿图，紫微星位赫然是沱江镇方位。
石匣中躺着卷竹简，展开竟是《搬山谱》缺失的"地脉篇"。陈延生指尖抚过"以星换命"四字，突然想起六岁那年，父亲夜观星象后烧了所有相册，第二天母亲就得了失心疯。
"陈家血脉…都是祭品…"苏青瑶气若游丝，玉珠泛起血丝，“你娘中的是搬山派禁术’偷天换日’，用至亲性命…”
头顶岩层轰然塌陷，虺蛇的玉角刺破洞顶。陈延生扯下染血的衣襟裹住竹简，青铜钥匙突然熔化成液体，在他掌心烙出龙形印记。剧痛中，父亲临终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二十年前雨夜，父亲将铃铛系在他腕上时，袖口露出过同样的龙形疤。
"走水脉！"苏青瑶突然咬破他手腕，毒血与锁龙印相触竟燃起幽火。陈延生背着她跳进突然出现的暗河，虺蛇的嘶吼被水流吞没。黑暗中，怀中的《搬山谱》开始发烫，那些古篆字竟在皮肤上游走，最终汇聚成句：“地龙翻身日，陈家断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