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铁皮盒子

咸湿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领口，林春燕的冻疮手攥着升降机操纵杆，看自家珍珠保温箱滚进周有财货轮的阴影里。那台日本冷库机组通体雪亮，活像只傲慢的白天鹅。
"燕儿！"马大姐的解放鞋陷在沙滩里，“周有财把制冷温度调到零下二十度了！”
"调得好！"林春燕突然扯开工装服拉链，露出缀满珍珠的毛衣内衬，“去冰库搬二十筐带鱼——要昨天刚捕捞的皱皮崽！”
防波堤上挤满看热闹的渔民，周有财叼着过滤嘴香烟，皮鞋尖踢着珍珠保温箱：“林老板这破铁皮盒子，够给我当个烟灰缸。”
"周老板小心烫手。"林春燕抓起消防斧劈开保温箱锁扣，冷雾腾起的瞬间，围观人群发出惊呼——箱体内壁密布珍珠母贝纹路，在晨光中流转着虹彩。
货轮甲板上，戴白手套的日本技工正在调试仪表。林春燕踮脚瞄了眼温度显示器，突然扯着嗓子喊：“马大姐！给国际友人送点荧光鱼露润润喉！”
玻璃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周有财扑救不及，鱼露泼在冷库机组外壳上。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号称防腐蚀的进口钢板，居然滋滋冒出绿色气泡。
"哎呀！"林春燕捂住嘴作惊讶状，“周老板买的该不会是镀锌铁皮吧？我们村腌咸菜的缸都不带这么娇气！”
哄笑声中，二十筐带鱼被分别塞进两种冷库。林春燕掏出怀表搁在礁石上，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记者们眨眼："劳烦各位当裁判——咱们比肉质保鲜，比耗电量，还要比…"她突然掀开日本机组的检修口，“比谁家设备里没藏走私香烟！”
周有财的咆哮被淹没在快门声里。穿税务制服的人影刚挤进人群，林春燕已经举着大喇叭喊起来：“欢迎税务所同志现场监督！我们妇女创业队向来…”
话音未落，冷链三轮车队突突驶来。杜明跳下车斗，军绿挎包里哗啦啦掉出账本：“春燕姐，供电局说咱们超负荷…”
"超得好！"她抓起账本撕下两页，“去把防空洞的备用发电机拖来——就说改革开放成果展需要加强灯光效果！”
正午的日头把甲板烤出柏油味。林春燕蹲在珍珠保温箱旁啃冷馒头，工装裤口袋里突然震动——是弟弟从技校偷打的公用电话。
“姐！船舶冷库的螺旋桨原理…”
"正好！"她蘸着馒头屑在甲板上画图，"你记着，制冷管道要像八爪鱼触手…"突然瞥见周有财在偷瞄，立即用脚抹乱图案，“周老板对海洋生物这么感兴趣？送你本《带鱼养殖技术》？”
三点钟声敲响时，两个冷库同时开启。日本机组里的带鱼裹着厚厚冰霜，而珍珠保温箱里的鱼群居然还在微微颤动尾鳍。穿白大褂的质检员推了推眼镜：“这不可能…”
"可能得很！"林春燕抓起活鱼往周有财怀里塞，"瞧瞧这眼珠子多亮！我们珍珠冷库模拟的是深海压强——"突然压低声音，“跟您西装内袋里那瓶速效救心丸一个道理！”
人群忽然骚动。三个满脸通红的妇女挤到最前面，手里举着发臭的带鱼：“黑心商家！这冷链车运的什么烂货！”
林春燕鼻翼翕动，突然箭步上前扯开其中一人的棉袄——藏在怀里的日本包装冻鱼簌簌掉落。"哟！各位记者快拍！"她踩着株式会社的商标冷笑，“周老板雇人闹事还倒贴进口货？”
"你血口喷人！"周有财的领带都快勒进肥肉里。
"是不是血口…"林春燕突然掀开闹事者的袖口，荧光涂料画着的"周"字在阳光下无所遁形，“您这记号打得比供销社猪肉章还端正！”
哄闹声中，杜明突然拽她衣角：“春燕姐！三号冷链车冒黑烟了！”
林春燕的解放鞋在甲板上打滑，险些撞进看热闹的妇联主任怀里。故障的三轮车旁，苏文澜正用珍珠粉扑灭电火花的焦味：“控制板烧了…”
"烧得好！"她扯断珍珠项链塞进电路板卡槽，"这不就是现成的绝缘体？"突然转头对追来的记者们笑，“各位，这就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应急维修技术——艺术与科技的结合！”
夕阳西沉时，税务所的人终于挤到跟前。林春燕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铁皮盒："同志，这是我们妇女运输队的党费缴纳记录…"盒盖弹开的瞬间，藏在夹层的珍珠混凝土专利证书啪嗒落地。
"哎呀！"她抢先踩住证书，“您几位来得正好，帮我们看看这专利号是不是印歪了？”
货轮鸣笛离港时，周有财的日本机组还在漏冷气。林春燕蹲在防波堤上数订单，冻僵的手指突然被什么硌到——是弟弟落下的五角星书包扣，在月光下亮得像枚勋章。
"燕儿！"马大姐举着电报狂奔而来，“曼谷海关把珍珠原料放行了！阿香说她真穿着婚纱过的关…”
"婚纱留着！"林春燕把书包扣别在工装服领口，“等咱们邮轮首航，让姐妹们都穿白纱当水手——改革开放的浪潮，就要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