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红糖姜茶

"省设计院那帮戴酒瓶底眼镜的老学究懂什么抗震？"林春燕的解放鞋在挖掘机履带上蹭出火星子，冻得通红的手指戳向设计图纸，“告诉他们，咱们的珍珠粉掺在混凝土里，能跟钢筋跳探戈！”
苏文澜抱着一摞检测报告急得直跺脚，海风把她新烫的卷发吹成乱蓬蓬的鸟窝：“可省里说要派专家组来复检…”
"来得正好！"林春燕突然从两米高的驾驶舱蹦下来，沾满机油的手在苏文澜的确良衬衫上抹出五道黑印，“去把去年台风时珍珠堵漏的录像带翻出来，还有曼谷分厂的抗震测试数据——要中英文双语字幕的！”
潮水漫过防波堤时，二十辆改装过的冷链三轮车突突驶进工地。马大姐跳下车斗，解放帽里居然揣着个保温桶：“燕儿，妇联送来的红糖姜茶…”
"给专家们备着。"林春燕掀开保温桶闻了闻，突然摸出瓶荧光鱼露倒进去，“提神醒脑，保管让他们看见珍珠在混凝土里发光！”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烤着水泥地，省专家组的小巴车刚停稳，林春燕已经举着自制遮阳伞迎上去。伞面是用报废的防水帆布拼接的，上面用荧光涂料画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在阳光下滋滋冒着化学品的酸味儿。
"欢迎各位领导！"她故意用沾着珍珠粉的手去握专家组组长，“我们这厂房选址讲究得很，您看这地势——”
话没说完，周有财的皇冠车一个急刹横在工地门口。车窗摇下，飞出个捏扁的啤酒罐：“林老板又在搞豆腐渣工程？”
林春燕脚尖一勾，把滚到专家脚边的啤酒罐踢回周有财车里：“周老板酒驾技术见长啊，这抛物线扔得比我们厂里数控机床还准！”
哄笑声中，她顺势挽住女专家的胳膊："王教授您瞧见了吧？某些人就是见不得妇女搞建设。"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您女儿在机械厂当技术员？我们新研发的珍珠润滑剂…”
复检持续到日头西斜。林春燕蹲在搅拌机旁，用冻带鱼尾巴当教鞭指点江山：“珍珠粉掺量每增加1%，混凝土延展性提升…”
"胡闹！"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气得山羊胡直颤，“建筑材料岂能儿戏！”
"您摸摸这试样。"她突然掰开块混凝土，断面闪烁的珍珠母贝光泽让所有人倒吸冷气，“去年台风，曼谷分厂的珍珠混凝土墙扛住八级海浪——这事迹上过《人民日报》海外版！”
苏文澜适时递上泛黄的报纸，头版照片里林春燕正指挥女工们用珍珠堵漏。马大姐突然扯着嗓子喊：“燕儿！电视台来拍三八红旗手专题片了！”
镜头推进时，林春燕抓起安全帽扣在女专家头上："各位观众，这位是省设计院的王教授，正在指导我们优化珍珠混凝土配方…"突然转头冲呆若木鸡的专家组眨眼，“您说咱们这抗震系数是不是该重新测算？”
夜幕降临时，工地临时板房里飘出炒海带的焦香。林春燕蹲在柴油桶改装的灶台前，用消防斧刃当菜刀切冻带鱼：“文澜，把省里的检测费预算改成技术咨询费——记得给王教授申请个名誉顾问！”
"春燕姐…"苏文澜捏着妇联送来的低息贷款批文，声音发颤，“周有财举报咱们非法集资…”
"非法？"林春燕把带鱼头甩进沸水锅，溅起的油花在节能灯下亮晶晶的，"三百个下岗女工的再就业基金，市总工会盖过章的！"她突然掀开墙角的防水布，露出整箱绣着"巾帼建功"的搪瓷缸，“明天给每家银行送一套——要装着新腌的荧光海蜇头！”
凌晨三点，涨潮声混着电焊的蓝光在工地流淌。林春燕裹着军大衣蜷在雷达屏后改图纸，显示屏上跳动的数据像一群不安分的海鱼。突然，防空洞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燕儿！"杜明举着摔变形的传呼机冲进来，“曼谷分厂说珍珠原料被海关扣了！”
林春燕的铅笔尖"啪"地折断在图纸上。她抓起半瓶荧光鱼露灌了两口，突然扯开墙上的世界地图：“给香港中转站发电报，让阿香扮成新娘出嫁——珍珠当嫁妆，走民俗物品免检通道！”
“可…可阿香上个月刚离婚…”
"离婚证撕了！"她蘸着鱼露在地图上画出歪扭的航线，“跟海关说这是妈祖赐的龙女泪，保平安的——记得给关长夫人送珍珠美容仪！”
朝阳刺破海雾时，二十台新式冲压机同时轰鸣。林春燕站在自制升降机上验收设备，工装服口袋里突然掉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拆开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姐，我考上船舶技校了！”
海风卷着信纸飞向初醒的港口，她望着天际线上渐亮的航标灯，冻疮手攥紧弟弟用五角星书包扣画的邮轮草图。防波堤尽头，周有财正指挥工人往货轮上吊装日本冷库机组。
"马大姐！"林春燕突然扯着嗓子喊，“把咱们的珍珠保温箱样品搬过去——免费给周老板的日本机器当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