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是他带队…”沈清秋话音未落,整座墓室突然剧烈摇晃。青铜树顶端射出光柱,在穹顶投射出完整的星相图。周谨言认出这是鲁殇王墓的定位坐标,但其中三处星位竟与杭州城的风水穴位重合。
突然,东南方的竖井中传出顾九沙哑的笑声:“周家小子,你以为破了我设的局?”铜头拐杖敲击岩壁的声响如同催命符,“真正的九龙衔尸,现在才开始!”
八个竖井同时喷出黑雾,青铜人俑的眼珠在雾中泛着红光。周谨言拽着沈清秋跳上正在上升的青铜树,在枝桠间躲避人俑掷出的长戈。当树顶接触穹顶的瞬间,他看见星相图中紫微垣的位置裂开道缝隙,涌出的泉水中竟漂浮着三十年前勘探队的尸体。
“抓住我!”周谨言在激流中抓住沈清秋的手腕。两人被水流冲进狭窄的甬道,后背在岩壁上擦出无数血痕。当周谨言的头撞上某块凸起时,他看见岩缝中卡着半截桃木钉,钉头刻着的“周“字正是祖父笔迹。
水流突然变得温暖,前方出现个天然溶洞。钟乳石间垂挂着无数青铜镜,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恐怖景象。沈清秋突然捂住胸口:“这些是巫咸国的轮回镜,不能看…”但周谨言已经瞥见某面镜子里的自己——浑身长满龙鳞,正将青铜戟刺入沈清秋的心脏。
溶洞里的青铜镜在幽绿荧光中微微发颤,周谨言别过头时,后颈已爬满冷汗。镜面折射出的诡异画面仍在视网膜上灼烧——那些扭曲的自己仿佛在平行时空里不断轮回,每个动作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刺痛。
“闭眼!”沈清秋的手套突然捂住他双眼,“巫咸国的轮回镜能照出三魂七魄的业障,看久了会陷进前世记忆的漩涡。”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指尖压在他太阳穴的力道大得惊人。
水声在溶洞中形成诡异的共鸣,周谨言能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裤管往上爬。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刃擦过岩壁迸出火星,借着这点微光看清了脚边的生物——竟是条由青铜镜碎片拼成的蜈蚣,关节处滴着暗绿色黏液。
沈清秋突然闷哼一声,周谨言转身看见她左肩扎着半截桃木钉。钉尾刻着的“周“字在荧光中泛着血光,正是方才岩缝里那枚祖父留下的物件。
“这钉子…在吸我的血。”沈清秋牙齿打颤,服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青色血管中游动着细小的金芒。周谨言握住桃木钉的瞬间,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钉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殄文。
溶洞深处传来青铜镜相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拨开了重重帘幕。周谨言搀着沈清秋退到钟乳石后方,发现那些悬挂的青铜镜正在重新排列组合,镜面渐渐拼凑出一张巨大的人脸——正是顾九那枚灰白玉石眼的模样。
“周家小子,知道为什么选你开地宫吗?”顾九的声音从每面镜子里同时传出,震得钟乳石簌簌掉落碎渣,“你们周氏血脉是守墓人后裔,当年你祖父周墨白在滇南找到的青铜盒,本该在月圆夜用至亲之血献祭…”
沈清秋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金色颗粒。周谨言撕开她衣领,发现桃木钉扎入的位置浮现出龙形刺青,与青铜盒上的蟠龙纹路如出一辙。
“他在拖延时间!”沈清秋抓住周谨言手腕,瞳孔又开始泛起竖瞳的金色,“轮回镜阵的阵眼…在西北坎位…找那面裂开的双鱼镜…”她说着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钉上。钉身的殄文遇血即燃,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图案。
周谨言背起意识模糊的沈清秋,踩着没踝的地下河往西北方疾奔。青铜蜈蚣群在身后穷追不舍,镜面碎片刮擦岩壁的声响像千万根骨针在扎耳膜。当他在钟乳石林中第七次转向时,终于看见那面裂成阴阳鱼状的青铜镜——镜框缠绕的锁链上挂着三十年前制式的军用水壶。
“得罪了。”周谨言扯下沈清秋颈间的镇魂玉珏按在镜面裂痕处。玉珏与裂缝严丝合缝的瞬间,镜中突然伸出双布满尸斑的手,十指戴着滇南土司墓葬特有的蛇形银戒。
沈清秋在颠簸中恢复些许神智,见状立刻甩出浸过朱砂的墨斗线:“是镜魇!别让它碰到活人阳气!”墨线缠住尸手的刹那,整面双鱼镜突然迸发刺目白光。周谨言在强光中瞥见镜内世界——顾九正跪在七星棺前割开手腕,血顺着棺椁上的凹槽流进棺内尸体的嘴中。
镜面轰然炸裂时,周谨言扑倒沈清秋滚进镜框后的暗道。青铜碎片擦着脸颊飞过,在岩壁上钉出蜂巢状的孔洞。暗道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地上散落着民国时期的报纸碎片,头条新闻赫然是“杭州城隍庙地陷现古墓群。”
“这是…我祖父的烟丝味。”周谨言捡起半截烧焦的烟斗,黄铜烟嘴上刻着周家族徽。沈清秋突然用狼眼手电照向头顶,光束中浮现出用血写的狂草——“镜中七日,人间一瞬”。
暗道尽头是间八角形耳室,中央石案上供着尊三头六臂的青铜神像。每只手掌都托着盏人鱼膏灯,跃动的火苗里不时浮现出痛苦的人脸。周谨言注意到神像第三只手里攥着卷竹简,露出的部分画着星象图与地脉走势。
“巫咸国的大司命神像。“沈清秋用匕首刮去灯座上的铜绿,露出下面镇压的龟甲,”《山海经》里记载他们能用青铜镜往来阴阳,这些灯油…”她突然噤声,因为神像背后转出个穿藏蓝道袍的干尸,腰间玉佩正是周谨言祖父随身携带的那枚。
周谨言倒退两步撞翻石案,竹简落地展开的刹那,耳室内陡然响起飘渺的吟唱声。干尸道袍无风自动,腐朽的声带里挤出沙哑的戏文:“七星棺动…地龙翻身…生门死户…皆在…”
吟唱声戛然而止,干尸突然暴起扑来。周谨言抄起燃烧的人鱼膏灯砸过去,火焰触到道袍瞬间爆燃成青色火球。沈清秋趁机甩出捆尸索,却在触及干尸脖颈时被反震回来——那枚周家玉佩竟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玉佩在预警!“周谨言摸出五帝钱在掌心排卦,铜钱全部竖立时,耳室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下方水潭的瞬间,看见干尸道袍内掉出本皮质笔记本,封皮上的钢笔字迹依稀可辨“周墨白勘探日志”。
刺骨的地下河水裹着他们冲进狭窄暗河,周谨言的后背在嶙峋礁石上撞得生疼。当他在湍流中抓住凸起的岩架时,发现沈清秋正拼命去够卡在石缝里的勘探日志。
“松手!”周谨言在轰鸣水声中大吼,但沈清秋已经抓住日志封皮。岩架承受不住两人重量突然断裂,他们再次坠入漩涡时,周谨言看见暗河尽头有团朦胧青光。
浮出水面的瞬间,周谨言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忘了呼吸。百米高的天然穹顶布满发光的水晶簇,折射出的幽蓝光芒照亮了整个地下宫殿。九根盘龙柱环绕着中央的青铜巨鼎,鼎身上铸着的山海图里,所有异兽的眼睛都在缓缓转动。
沈清秋趴在岸边咳出肺里的水,手电扫过鼎足时突然僵住——四个方位分别跪着青铜人像,正是他们在竖井里见过的德国探险队成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