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守山遗言

溶洞里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杨烁扑跪在悬棺前时，膝盖被碎瓷片划出两道血口。穿白大褂的老人缓缓转头，后脑勺的缝合线在月光下泛着青黑，针脚歪斜得像是被某种兽爪缝合的。
"爷爷？"杨烁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能触到老人领口的福尔马林气味。那双浑浊的眼球突然转动，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小烁...快跑..."
"跑个屁啊！"苏阳拽着江玲儿从岩缝钻出来，"这他妈是人是鬼？"他的登山靴踢到块碎骨头，骨碌碌滚到老人脚边——那是半截黄鼠狼的颅骨。
苏媛媛突然甩出红绳缠住老人手腕："三魂缺二，七魄不全！这不是完整的魂魄！"她手腕上的铜钱串叮当乱响，"杨烁！你爷爷的残魂被..."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抓住杨烁的衣领。缝合线崩开的瞬间，后脑露出个拳头大的窟窿，里面蜷缩着只浑身溃烂的黄皮子。江玲儿的高跟鞋"咔"地踩碎块钟乳石："本小姐今天算是开眼了！"
"是共生魂！"苏媛媛从帆布包摸出把糯米撒过去，"你爷爷的魂魄被黄仙吃了！"糯米碰到老人白大褂立刻变黑，那只黄皮子突然窜出来扑向杨烁面门。
杨烁抄起爷爷的铜烟袋砸过去，烟锅里的火星迸溅在黄皮子身上。畜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落地时甩出条血淋淋的尾巴："杨守山...你孙子比你狠..."
"装神弄鬼！"江玲儿抡起香奈儿链条包砸过去，包里的口红粉饼稀里哗啦掉出来。黄皮子灵活地躲过攻击，后腿蹬在她新买的羊皮靴上："小丫头片子！当年你太爷爷在奉天城..."
"闭嘴吧您嘞！"苏阳突然甩出个啤酒瓶，"啪"地在岩壁上炸开。飞溅的玻璃碴逼得黄皮子后退半步，苏媛媛趁机甩出五帝钱封住退路："说！杨守山的魂魄在哪？"
黄皮子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在灰仙肚子里，在柳仙鳞片下，在..."它的声音突然变调，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常仙要醒了！杨家小子你..."
杨烁的解剖刀已经抵住它咽喉："带路。"刀尖沾着黑狗血的腥气，那是苏媛媛半小时前抹上去的。
溶洞深处传来鳞片摩擦声，湿冷的腥风裹着陈年药味扑面而来。江玲儿掏出手机照明，屏幕光扫过岩壁时，照出无数用朱砂画的符咒，最新那道还带着潮气。
"这是镇灵符。"苏媛媛的指尖擦过符咒边缘，"三天前画的。"她突然转头盯着杨烁，"你爸上周是不是来过？"
杨烁的后背瞬间绷紧。父亲上周确实说要回老家扫墓，回来时行李箱轮子沾着红泥。那只黄皮子突然怪笑起来："杨国庆可比他爹聪明，知道把麻烦埋进祖坟..."
"埋你大爷！"苏阳踹飞块石头，"再废话把你做成围脖！"
穿过狭窄的天然隧道，众人停在一扇雕着五毒图案的青铜门前。门环是两只交缠的蛇，蛇眼镶着暗红的玛瑙。苏媛媛的红绳刚碰到门环，整扇门突然渗出黑色黏液。
"是尸油。"江玲儿捏着鼻子后退，"本小姐这身是米兰时装周新款！"
杨烁摸到门框边缘的刻痕——是爷爷笔记里常画的止血草图案。他试着把铜烟袋按进凹槽，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黄皮子突然剧烈挣扎："不能开！常仙会..."
青铜门轰然开启的瞬间，腥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二十平米见方的石室里，五口黑棺呈梅花状排列，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个青花瓷罐，罐身贴着褪色的黄符。
苏媛媛突然抓住杨烁手腕："五棺镇魂局！你家用风水阵困着..."她的声音被罐子里传出的呜咽声打断，那声音像是婴儿哭，又像是老人咳痰。
黄皮子趁机挣脱控制，窜到供桌底下："杨守山你个老王八蛋！说好送我入轮回..."它的话被瓷罐突然炸裂的巨响打断，泡在血水里的东西滚到杨烁脚边——是半颗腐烂的人类心脏，主动脉上缠着五色丝线。
"是合婚庚帖！"苏媛媛用树枝挑开丝线，"你爷爷和五仙立过阴契！"泛黄的纸条上写着生辰八字，杨烁认出那是爷爷的农历生日。
江玲儿突然尖叫着跳开。血水漫过她的高跟鞋，在地面汇成个歪歪扭扭的"债"字。苏阳举着手机后退："烁子！棺材在动！"
五口黑棺同时震颤，棺盖缝隙渗出粘稠的黑雾。杨烁抓起供桌上的铜铃猛摇，铃声在石室里撞出诡异的回音："爷爷到底欠你们什么？"
"二十年阳寿！"东北角的棺材里传出老妇人声音，"我狐仙一脉七条性命！"
"三十根金条！"西南角的棺材盖砰地弹开，"黄仙洞府被你们杨家炸毁！"
"还有我的皮！"正北方的棺材里伸出只白骨森森的手，"常仙蜕下的灵鳞！"
苏媛媛的红绳突然全部崩断："五仙讨债！快..."她的话被东南方棺材里窜出的灰影打断，那是个浑身长满鼠须的老头，爪子直掏杨烁心窝。
杨烁侧身躲闪时撞翻供桌，香炉里的香灰洒在黄皮子身上。畜生突然发出惨叫，皮毛燃起幽蓝火焰："杨家小子！你身上有..."
"有你妈！"苏阳抡起板凳砸过去。灰仙闪身躲开，板凳腿敲在西北方的棺材上。棺盖轰然掀开，穿旗袍的女尸直挺挺坐起来，腐烂的面孔依稀能看出江玲儿的轮廓。
江玲儿吓得跌坐在地："这...这不可能！"女尸腕间的翡翠镯子与她手上的一模一样，那是江家祖传的物件。
狐仙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江万山的曾孙女？当年他骗我保他商队，转头就请道士封我的洞府！"女尸突然扑向江玲儿，长指甲离她眼球只剩半寸时，被杨烁的解剖刀架住。
"冤有头债有主！"杨烁的手背青筋暴起，"江玲儿爷爷欠的债，关她什么事？"
"父债子偿！"常仙的白骨爪子拍碎地面青砖，"就像杨守山造的孽要你来还！"
苏媛媛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她沾血的手指在虚空画符，"五仙听着！我们能解杨家的契！"
石室突然安静下来。五口棺材里的黑影缓缓聚到供桌前，狐仙的尾巴卷起那半颗心脏："小丫头片子，萨满血咒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能请来黑妈妈作证！"苏媛媛的马尾辫不知何时散开了，发丝无风自动，"但要你们先放了杨守山的魂魄！"
黄仙从供桌下探出头："先把江家丫头的眼珠子抠出来当利息！"
"你敢！"江玲儿突然从包里摸出把瑞士军刀，"本小姐挖过的眼睛比你吃过的鸡都多！"她抖着手打开刀刃，突然把刀塞给苏阳，"你上！"
苏阳差点把刀扔了："大姐！这是你爷爷欠的债！"
"停！"杨烁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刺青已经变成完整的五仙图，"你们不就是想要替身吗？"他抓起供桌上的柳叶刀划破掌心，"用我的魂魄换所有人平安！"
苏媛媛的红绳突然缠住他手腕："你疯啦？五仙换命是要被..."
"没疯。"杨烁盯着供桌上爷爷的铜烟袋，"我爸每年清明都往祖坟运朱砂和公鸡，不是在扫墓，是在加固封印。"他的血滴在五仙刺青上，图案突然开始蠕动，"这些年五仙作祟，是因为爷爷把债契转嫁给了我！"
常仙的白骨爪子突然穿透他肩膀："聪明孩子。从你出生那刻起，就是杨家选中的祭品..."
剧痛让杨烁跪倒在地，他看到供桌下的暗格里藏着本工作日志。1958年的字迹工整记录着：【实验体编号57，注射黄仙唾液后出现返祖现象...】
"爷爷拿五仙做实验？"他的指甲抠进青砖缝隙，"那些保家仙不是庇佑杨家的..."
狐仙的尾巴卷起本发黄的相册。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爷爷正在给铁笼里的黄皮子注射药剂，笼子上贴着"东北民俗研究所"的封条。
"我们才是债主！"灰仙的鼠须扎进杨烁脖颈，"杨守山骗我们配合实验，说能助我们修成正果..."
苏媛媛突然掏出个铜制腰铃："既然如此，就让黑妈妈评评理！"她赤脚踩在血泊里跳起萨满舞，腰铃声响起的瞬间，五口棺材同时震动。
常仙的白骨突然散架："住手！我们谈条件！"
杨烁趁机扑向暗格，抽出爷爷的日记本。1963年3月的记录触目惊心：【实验出现重大失误，五仙出现严重变异。为防消息泄露，将实验体封入祖坟...】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血誓！"他举起日记本，"是你们被困在杨家祖坟六十年！"
五仙的咆哮震得石室落石纷纷。黄仙突然扑向江玲儿："那就同归于尽！"
江玲儿闭眼挥刀的瞬间，苏阳突然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砸过去。朱砂符纸碰到黄仙立刻燃烧，畜生惨叫着撞翻东南角的棺材。棺盖下涌出大量实验记录，泛黄的纸张上画着诡异的阵法图。
"是锁灵阵！"苏媛媛的腰铃掉在地上，"你爷爷把五仙灵力抽出来封在了..."
她的话被杨烁的惊呼打断。日记本里滑出张黑白照片，背景是医学院解剖室，爷爷身边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间竟与江玲儿有七分相似。
"江...江月娥？"杨烁念出照片背后的名字，"江玲儿，这是你太奶奶？"
江玲儿凑过来看时，女尸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狐仙的幻影在烟雾中扭曲："原来是你！江月娥偷了我的内丹！"
苏媛媛突然抢过照片撕成两半："我明白了！江家太奶奶参与过实验，五仙要找的是..."
她的声音被爆炸声淹没。石室顶部裂开道缝隙，杨国庆举着猎枪闯进来，枪管还冒着硝烟："小烁！快走！"
五仙的咆哮突然变成狂笑："杨家人到齐了！正好算总账！"
杨烁看着父亲被黑雾缠住的腿，突然把日记本砸向供桌："当年的实验是集体项目！"他指着照片碎片里穿军装的男人，"苏阳！这是你爷爷！"
苏阳凑近时差点被常仙的骨爪划伤："卧槽！我爷当年是民兵连长！"
"所以五仙的报复从来不只是针对杨家！"苏媛媛的红绳缠住五口棺材，"你们早该找所有人报仇，为什么只缠着杨烁？"
沉默持续了整整十秒。黄仙突然窜上供桌："因为只有杨家人的血能解开锁灵阵！"
杨国庆的猎枪"咔嗒"上膛："小烁，把烟袋锅给我！"他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苏媛媛，"还有你，跳大神的！把腰铃放下！"
"爸！"杨烁挡在众人身前，"你每年清明根本不是来扫墓！是在加固爷爷布下的锁灵阵对不对？"
黑雾突然暴涨，五仙的幻影在烟雾中凝聚成实体。杨国庆的猎枪走火打碎盏长明灯，飞溅的灯油点燃了供桌上的实验记录。火光照亮石室顶部密密麻麻的符咒，最新那串朱砂符还是湿的。
"没时间了！"苏媛媛突然抓起杨烁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跟我念！吾以萨满之名..."
"念你妈！"江玲儿把瑞士军刀扎进常仙的脊椎骨，"本小姐的祖传镯子还在呢！"翡翠镯子突然迸发绿光，女尸瞬间化为飞灰。
混乱中，杨烁看到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若我孙儿见此记录，速去老宅地窖，毁掉红色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