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青铜碎屑在废墟上空盘旋,吴语抹去睫毛上沾着的铜锈,指尖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痛楚。腕间原本淡去的噬魂咒此刻正渗出血珠,沿着掌纹勾勒出残缺的虎头图腾。苏清浅旗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鎏金虎纹簪在她发髻间微微颤动:“噬魂咒与玄虎煞本是一体双生,阵法虽破,诅咒却要吸够九十九道生魂才会消散。”
顾风蹲在断壁前擦拭军刀,刀刃映出他脖颈后渗血的兽牙图腾:"护陵人每代都要在沐王府遗址种下守陵蛊,看来苏家…“他突然噤声,刀尖挑起半片青铜鳞,那鳞片内侧竟刻着微型篆文"甲子七三”。
冉宸的平板电脑突然自动开机,电磁干扰造成的雪花屏上,隐约可见数十个红点正朝废墟聚拢。"是苏家的追踪蛊!"他扯开领口,锁骨下方浮现出与吴语相似的游走咒印,“星图残留在我们体内的磁场,成了活体定位器。”
废墟外围的竹林无风自动,青铜碎屑突然如群蜂归巢般汇聚成蛇形。吴语拽着冉宸滚向残存的石柱,原先站立的地面被青铜液腐蚀出焦黑坑洞。苏清浅甩出软鞭缠住竹梢,借力跃上三米高的断墙:“跟我来!西南方有苏家旧年的蜕鳞洞。”
穿过崩塌的饲虎堂地基时,吴语踩到块松动的青砖。砖下暗格里躺着本霉变的笔记,泛黄纸页上"1983年蜕鳞记录"的字迹被血渍晕染。他匆匆扫过几行,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记录显示每甲子需用饲虎人直系血脉进行蜕鳞仪式,最近一次记载的祭品姓名正是苏清浅。
"快走!"顾风突然扯住他衣领,军刀劈开迎面扑来的青铜液团。飞溅的液体在半空凝成箭矢,擦着冉宸背包没入石墙。众人冲进蜕鳞洞的刹那,苏清浅反手掷出三枚鎏金虎头钉,洞口顿时被翻涌的青铜砂封闭。
洞内岩壁布满爪痕,吴语的手电光束扫过某处凹陷,照出半具嵌在石中的铜甲尸。尸体胸腔内蠕动的不是脏器,而是缠绕着符纸的青铜蛇。"是蜕鳞失败的饲虎人。"苏清浅指尖拂过铜甲尸额头的鳞片,“每次仪式都要替换三片本命鳞,若熬不过…”
她话音未落,洞外传来砂砾摩擦声。青铜砂屏障突然凸起人脸形状,电子合成音穿透岩壁:"大小姐,老家主请您回去补全蜕鳞阵。"凸起处探出半截机械义肢,指尖闪烁着与星图同源的血色荧光。
冉宸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浮着青铜碎屑。他颤抖着举起检测仪:"洞内氧气含量正在…下降…"屏幕上的数值每跳动一次,洞顶就簌簌落下更多青铜砂。吴语摸到岩壁某处湿润的苔藓,指腹传来细微的震动——是地下暗河的波动。
"蜕鳞洞连着沐王府的冥河支流。"苏清浅的鎏金簪突然指向东南角,"那里有当年工匠预留的逃生甬道。"她扯开旗袍高开衩处的盘扣,露出大腿绑着的犀角匕首。刀刃划过石壁时,竟发出类似骨笛的凄厉鸣响。
顾风突然按住她手腕:"你腿上的鳞片…"众人这才发现苏清浅雪白肌肤上缀着三枚青灰色鳞片,边缘渗出的血珠泛着诡异铜绿。苏清浅冷笑挥开他的手:“苏家女子十六岁就要种本命鳞,你以为饲虎人凭什么能活过三个甲子?”
暗河寒气扑面而来时,追踪者的机械义肢已突破屏障。苏清浅反手将鎏金簪刺入自己锁骨,拔出的簪尖带着滴琥珀色血珠。血珠坠地的瞬间,整条甬道突然爬满青黑色藤蔓,缠住追兵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吴语在奔跑中摸到甬道壁上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组成连续图案:戴傩面的祭司将青铜鳞片刺入少女脊背,少女脚下堆满风干的蛇蜕。"这就是蜕鳞仪式?"他的声音在狭窄空间产生重重回音,“那些蛇蜕…”
"是历代饲虎人剥离的命格。"苏清浅的喘息带着金属颤音,"每片本命鳞都封印着部分魂魄,苏家靠这个控制…"她突然踉跄着扶住岩壁,后颈衣领下滑露出脊椎处的青铜凸起。那些嵌在皮肉里的鳞片正随着呼吸开合,宛如活物的腮。
暗河出口处的亮光近在咫尺,众人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十米宽的河面上漂满青铜棺椁,每具棺材都用锁链缠着具无头铜甲尸。冉宸的检测仪疯狂报警:“磁场异常值超过饲虎堂三倍!”
顾风突然将军刀横在苏清浅颈间:"三个月前我在缅甸边境见过同样制式的棺材,里面装着被剥皮的护陵人。"刀锋压出血线,“苏家到底在多少古墓里养着这些鬼东西?”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吴语按住顾风手腕,突然察觉对方掌心有东西在游走。扯开战术手套,赫然发现顾风掌纹间嵌着细若发丝的青铜线,正随着脉搏起伏蠕动。
暗河水突然翻涌,最近的青铜棺盖缓缓滑开。泡得发胀的尸身穿着苏家标志性的月白旗袍,左手却戴着护陵人的兽牙戒指。苏清浅脸色骤变:“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三姨娘!她明明已经…”
尸体的右臂突然抬起,腐烂的指尖指向众人身后。吴语转身看见岩壁上渗出青铜液,渐渐凝聚成穿藏青唐装的人形。老人手杖顶端的睚眦雕像睁开第三只眼,发出与星图同源的幽光。
"父亲?"苏清浅的鎏金簪脱手坠入暗河,“您不是已经…”
唐装老人的幻象举起手杖,杖身浮现出血色篆文。吴语腕间的噬魂咒突然暴起,皮肤下凸起的纹路如活蛇般游向心脏。顾风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护陵人图腾重叠的虎头烙印:“是噬魂咒的母印!”
幻象的手杖重重顿地,暗河两岸的青铜棺同时开启。数十具铜甲尸爬出棺椁,锈蚀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冉宸突然扑向最近的尸身,从它胸腔抓出团缠绕符纸的青铜蛇:“这些是控尸痋虫!破坏中枢神经…”
他话音未落,铜甲尸突然张口喷出青铜砂。吴语拽着冉宸扑进暗河,冰凉的河水瞬间灌满耳鼻。混乱中有人抓住他的手腕,苏清浅的鎏金簪在水底划出诡异光轨——那些光点竟组成缩小版的星图,将追来的铜甲尸定在河床。
众人浮出水面时,暗河已汇入地下溶洞。钟乳石间垂落着无数青铜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挂着风干的蛇蜕。吴语爬上岸时摸到块刻字的骨片,磷火映出"蜕凡成圣"四个血字。
"这是沐王府的蜕鳞祭坛。"苏清浅拧着旗袍下摆的河水,"每代沐王继位前都要在此…"她突然僵住,溶洞深处传来鳞片摩擦声。两条碗口粗的青铜蛇从暗影中游出,蛇头上赫然顶着人类头骨。
顾风甩出合金绳缠住蛇头,军刀刺入头骨眼窝的刹那,整条青铜蛇突然解体成飞针。冉宸抱着笔记本电脑缩进石缝:“这些蛇是机关!它们的移动轨迹符合六十四卦方位…”
吴语的手电光束扫过祭坛中央,照出樽青铜鼎。鼎身铸满人面蛇纹,鼎足竟是三条盘踞的青铜虎。当他看清鼎内盛放的东西时,胃部猛地抽搐——那是上百片浸在血水中的青灰色鳞片,每片都刻着生辰八字。
"是我的蜕鳞鼎。"苏清浅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十六岁那年,他们把我按在鼎边,用犀角刀一片片剜下…"她旗袍领口突然崩开,露出锁骨下方翻卷的鳞片伤口。那些本该是死物的鳞片,此刻正如呼吸般翕张。
顾风突然扯下兽牙项链按在鼎身,护陵人的血渗入蛇纹缝隙:"沐王府用活人养龙气,苏家借蜕鳞术偷寿数——你们两家倒是绝配。"他翻转项链露出内侧刻文,褪色的朱砂字迹正是"镇龙司"三个篆字。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蜕鳞鼎内血水沸腾。那些浸泡的鳞片纷纷立起,在鼎口组成缩小版的玄虎煞虚影。苏清浅突然发出非人惨叫,背脊处的青铜鳞片刺破旗袍,在她身后展开金属骨翼。
"是蜕鳞反噬!"吴语冲上去抱住苏清浅,却被骨翼划破手臂。他的血滴在鼎身,噬魂咒纹路突然暴涨,与虚影形成诡异共鸣。冉宸的电脑屏幕炸开火花,电磁脉冲形成的波纹竟与星图残影完全重合。
顾风将军刀插入祭坛裂缝:"这下面有东西在呼应噬魂咒!"刀刃撬动的石板下露出青铜甬道,腐臭味中混着淡淡的沉香气——与唐装老人手杖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众人跌入甬道时,苏清浅的骨翼已完全金属化。她的瞳孔收缩成竖线,鎏金簪自动飞回手中:"父亲在我脊椎埋了控尸钉…你们快走…"话音未落,鎏金簪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太阳穴。
吴语夺簪的瞬间,苏清浅背后的骨翼突然贯穿他的右肩。剧痛中噬魂咒纹路如获新生,顺着骨翼爬满苏清浅全身。蜕鳞鼎内的虚影发出满足的叹息,溶洞顶部开始坠落青铜钟乳石。
"用护陵人的血画禁咒!"顾风割破手掌按在苏清浅眉心,"镇龙司的秘法能…"他的声音被坍塌声淹没,冉宸拽着两人滚进青铜甬道。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蜕鳞鼎连同半个祭坛沉入暗河。
甬道尽头是间圆形墓室,墙上壁画描绘着惊悚场景:沐王将活人封入青铜柱,柱内伸出无数青铜触须刺入人体。吴语看着壁画右下角的题记,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嘉靖七年蜕鳞大祭,苏氏献嫡女三人”。
苏清浅突然挣脱搀扶,金属骨翼在墙上刮出火星:"我记起来了…二十年前被选作祭品的不是我…"她撕开旗袍后领,露出颈椎处埋着的青铜钉,“是姐姐们先被投入蜕鳞鼎,父亲用她们的生魂…”
墓室中央的青铜棺突然开启,穿月白旗袍的女尸缓缓坐起。她的脸与苏清浅有八分相似,但全身皮肤布满鳞片状纹路。"二姐?"苏清浅的骨翼突然软化成青铜液,“你明明已经…”
女尸胸腔内传出齿轮转动声,抬手掷出三枚青铜鳞片。顾风挥刀格挡的瞬间,鳞片突然爆开成毒雾。吴语腕间的噬魂咒突然张开虚影,将毒雾尽数吞噬。冉宸趁机抛出登山绳缠住女尸,却拽出满手青铜砂。
"是蜕鳞术养出的替身傀儡!"苏清浅的鎏金簪刺入女尸眉心,"找到控尸枢…"簪尖触到硬物的瞬间,整间墓室突然浮现血色星图。吴语怀中的仿制佩剧烈发烫,噬魂咒纹路竟开始反向侵蚀苏清浅的鳞片。
顾风突然咳出大口黑血,掌心的青铜线已蔓延至手肘:"没时间了,护陵人的血…"他扯开战术背心,心口处的虎头烙印正渗出青铜液。冉宸的检测仪突然恢复正常,屏幕显示众人正上方便是云岭镇招待所。
"是老板娘烧艾草的房间!"吴语想起那些混在艾烟里的奇异香气,"那些烟雾能压制…"话音未落,墓室穹顶轰然塌陷。晨光与艾草灰同时倾泻而下,苏清浅身上的青铜鳞片遇光即燃,在惨叫声中化作青烟。
众人跌落在招待所后院时,晨曦正穿透云层。老板娘蹲在艾草炉前添炭,火星溅到苏清浅残留的鳞片上,发出诡异的爆鸣声。"黑虎爷收不完的魂,自有蜕鳞火来烧。"她哑着嗓子轻笑,露出颈侧若隐若现的青铜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