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角刺穿泥偶的刹那,腥臭的黏液喷了林冬至满脸。悬棺锁链崩断的巨响中,他看见沈青梧被气浪掀飞,藏青棉袍在半空绽开血花。
"躲开!"沈青梧甩出墨斗线缠住洞顶钟乳石。林冬至扑向岩壁时,悬棺里的腐尸像下饺子似的砸在地上。那些本该腐烂的尸首突然抽搐着爬起,后颈处蠕动着白毛黄皮子。
泥偶裂开的胸腔里滚出个铜铃,叮当声激得林冬至太阳穴突突直跳。沈青梧抹了把嘴角的血:"收好那东西!是萨满的引魂铃!"她话音未落,最靠近的腐尸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喉咙里塞满泡发的糯米。
林冬至抄起供桌上的犀角当匕首,腐尸抓来的利爪在离他咽喉三寸处突然僵住。翡翠镯子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溅在铜铃上,整个山洞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啼。
"跟着铃声走!"沈青梧的铜钱剑劈开扑来的腐尸,剑身符咒泛着青光。林冬至攥着铜铃冲向暗门,身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响。他不敢回头,狐瞳在黑暗中泛起幽绿,看清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都是人指甲留下的。
暗道尽头是口古井,井绳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沈青梧追上来时棉袍浸透血水,从布包掏出把糯米洒在井口:"这是生桩井,你爹当年…"话没说完井底突然传来抓挠声,混着铁链拖动的哗啦响。
铜铃突然发烫,林冬至的狐瞳映出骇人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抱着襁褓跪在井边,七个浑身湿透的童尸正顺着井壁往上爬。萨满祭司往井里倒着朱砂,童尸们的哭喊震得铜铃叮当作响。
"别看!"沈青梧捂住他眼睛,掌心药香冲淡了井底的腐臭,"七星借命阵破了,这些是残存的怨气。"她突然拽着林冬至后退两步,井口喷出股黑水,里面泡着半张黄表纸。
林冬至捡起来对着月光,纸上画着古怪符咒,右下角按着枚带血指印——正是父亲临终前被黄皮子咬破的手指。"这是换命契。"沈青梧用铜钱剑挑起黄纸,“你爹用七个童男女的命,换你活到今夜子时。”
井底突然传来三声梆子响,林冬至后颈的指痕火烧似的疼。沈青梧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咽下去!你体内黄仙精魄要醒了!"腥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井绳突然绷直,拽上来个湿淋淋的竹篮。
篮子里堆着腐烂的供品,最底下压着半块犀角。林冬至刚要伸手,竹篮突然自燃,绿火中浮现出父亲扭曲的脸:"冬子…老祠堂…"火焰熄灭时,井底传来重物落水声。
"是周瘸子!"沈青梧突然扯住林冬至的衣领。井壁映出个瘸腿人影,正顺着湿滑的青苔往上爬。那人抬头露出半张溃烂的脸,眼窝里塞着两团白毛——分明是早该魂飞魄散的土匪头子。
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清周瘸子胸腔里塞满朱砂糯米。沈青梧甩出镇魂钉:"他成了活尸!"钉子穿透周瘸子眉心,却被他用牙咬住。腐臭的涎水顺着豁牙往下淌,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似的怪笑:“三爷请姑爷喝改口茶…”
井水突然沸腾,浮起密密麻麻的黄皮子。它们叠成肉梯,周瘸子踩着往上蹿。沈青梧割破指尖在铜钱剑上画符,剑光扫过之处,黄皮子化作血水。周瘸子却趁机抓住林冬至脚踝,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迸出青光,翡翠镯子碎片凌空飞起,在周瘸子脸上割出北斗七星的血痕。活尸发出凄厉惨叫,松手坠入井底。沈青梧盯着他泛绿的瞳孔冷笑:“终于舍得醒了?”
没等林冬至开口,远处传来破锣嗓的吆喝:"吉时到——迎新郎官——"浓雾里飘来顶红轿,八个纸扎人抬着轿子踏水而来。他们的彩衣被井水浸透,露出竹篾骨架里蜷缩的童尸。
沈青梧往林冬至手心塞了把犀角粉:"是阴人轿,别让轿帘掀开。"她话音刚落,最前面的纸人突然裂开嘴角,掉出半截泡烂的红绳。童尸们齐声开口,声音像无数铜铃在耳边摇晃:“请姑爷换喜服——”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刺痛,看清红轿里坐着个穿戏服的女尸。女尸怀里的襁褓渗出黑血,滴在轿底形成个"囚"字。他想起表舅棺材里渗出的黑血,后脊梁窜起凉气:“是竹篮婆!”
沈青梧的铜钱剑劈开轿帘,女尸的水袖却缠住剑身。林冬至撒出犀角粉,女尸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腐烂的脸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头盖骨上刻着胡三太爷的族徽。
"是祭品头骨!"沈青梧甩出墨斗线缠住轿杠,"七星阵的阵眼根本没破!"轿子突然炸开,气浪将两人掀飞。林冬至撞在井沿上,后腰被什么硬物硌得生疼——是父亲留下的铜盒。
井底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周瘸子竟又爬了上来。他天灵盖插着三根镇魂钉,手里攥着把生锈的银刀:"三爷的聘礼…嘿嘿…"刀尖挑着个褪色的荷包,针脚歪斜地绣着"冬子"二字。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渗血,二十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这个荷包,当晚就被黄皮子叼走。父亲追到后山,回来时浑身是伤,怀里抱着个黑漆漆的铜盒…
"小心!"沈青梧的惊呼惊醒了他。银刀擦着脖颈划过,挑断他三根头发。周瘸子的豁牙突然脱落,里面钻出白毛黄皮子。沈青梧甩出铜钱击碎黄皮子的天灵盖,畜生临死前却吐出团黑雾。
黑雾中浮现出老祠堂的景象,供桌上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林冬至的生辰帖。父亲跪在蒲团上,后颈趴着只缺耳黄皮子,正用爪子蘸血在黄表纸上画符。
"是七星灯!"沈青梧扯着林冬至往村西跑,"你爹留了后手!"周瘸子的尸体突然自燃,绿火中传出胡三太爷的尖笑:“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
老祠堂的朱漆大门贴满封条,门环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锁。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清门缝里渗出黑血。沈青梧掏出半块犀角插进锁眼,铜锁突然发出婴儿啼哭,锁眼淌出腥臭的黏液。
"你爹用血咒封的门。"沈青梧往门框撒了圈朱砂,"进去之后,看见什么都别碰。"木门吱呀开启的刹那,阴风卷着纸钱扑出来,供桌上的长明灯齐刷刷亮起。
林冬至的狐瞳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二十年前的自己躺在供桌上,七个浑身湿透的童尸正往他心口滴血。萨满祭司戴着鹿角面具跳舞,父亲攥着把银刀站在阴影里…
供桌突然炸裂,木屑纷飞中窜出十几只白毛黄皮子。它们叠成人形,最顶上的畜生捧着个陶罐,罐口用红绳系着枚铜钱。沈青梧的铜钱剑刚要劈下,陶罐里突然传出林广福的嘶吼:“冬子快跑!”
林冬至的翡翠镯子碎片突然飞起,在供桌上拼出个八卦阵。陶罐应声而裂,掉出半本泛黄的账册。沈青梧用布包抄住册子,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借命簿"。
"戊寅年七月初七,收周家沟童男一名…"林冬至念着账目突然顿住,最后一行墨迹未干:"壬寅年腊月初八,收林冬至阳寿二十载…"落款处按着血手印,掌纹与他虎口的红痣完全吻合。
祠堂梁柱突然咯吱作响,房梁上垂下数百条红绳,每根都系着枚带血的铜钱。沈青梧扯下根红绳缠在手腕:"是锁魂绳,别让铜钱沾身!"她话音刚落,铜钱雨似的往下砸,落地变成滚动的黄皮子。
林冬至的狐瞳青光暴涨,翡翠碎片在周身结成屏障。沈青梧趁机翻开借命簿末页,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七星图,每颗星位都标着个生辰——正是当年七个替命童子的八字。
供桌下的青砖突然塌陷,露出条暗道。腐臭味扑面而来,混着熟悉的药香。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见父亲正蹲在暗道里烧纸钱,火盆旁摆着那顶消失的红轿模型。
"是生桩洞!"沈青梧拽着他往后躲,"你爹在养尸地!"话音未落,暗道里伸出只枯手,指尖戴着林广福的银戒指。林冬至刚要上前,枯手突然抓住他脚踝,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沈青梧甩出镇魂钉,枯手却拽着林冬至往暗道里拖。借命簿突然自燃,火苗窜上房梁,点燃了密密麻麻的锁魂绳。铜钱在火中炸响,崩出带着火星的朱砂。
"闭眼!"沈青梧捂住林冬至口鼻,带着他滚向墙角。烈焰中传出凄厉的嚎叫,七个童尸的身影在火舌中扭曲。林冬至的狐瞳突然映出父亲最后的画面:林广福将襁褓塞进红轿,用银刀划破手腕,血染轿帘的瞬间,萨满祭司的骨铃在暴雨中碎裂…
火光渐熄时,暗道口多了个湿漉漉的脚印。沈青梧用铜钱剑挑起块焦黑的布片,上面沾着冰碴:"是周瘸子的绑腿。"她突然脸色骤变,“我们中计了!这是调虎离山!”
村东头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林冬至的狐瞳看清冲天而起的黑烟——正是他家老宅的方向。沈青梧往他掌心拍了个东西:“是萨满骨铃,遇到活尸就摇响它!”
两人冲进老宅院门时,正房梁柱已经倒塌。废墟里斜插着半截棺材板,上面钉着七枚带血的铜钱。林冬至的狐瞳突然刺痛,看见父亲正跪在废墟里,后颈趴着三只白毛黄皮子。
"冬子…"林广福的尸首突然开口,喉咙里钻出条碧绿小蛇,"爹给你说房媳妇…"蛇信子吐出团黑雾,雾中浮现出戏服女尸的脸——正是竹篮婆的模样。
沈青梧的铜钱剑穿透黑雾,剑尖刺中林广福的天灵盖。尸首突然炸成血雾,露出底下森森白骨——头盖骨上刻着北斗七星,每个星位都嵌着枚带血的铜钱。
"是七星钉魂术!"沈青梧扯开林冬至的衣领,他锁骨下的红痣已经蔓延成北斗形状,"子时要到了,必须找到…"话没说完,废墟里突然响起熟悉的铜铃声。
林冬至扒开碎砖,找到个完好无损的铜盒。锁眼处的血痂突然脱落,盒盖自动弹开——里面是把刻满符咒的银梳,梳齿上缠着几根白毛。沈青梧脸色骤变:“这是…出马弟子的束魂梳!”
村外突然传来唢呐声,吹的竟是《迎仙姑》。浓雾中浮现出八顶红轿,每顶轿帘上都绣着三眼乌鸦。林冬至的狐瞳突然渗血,看清每顶轿子里都坐着个穿寿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