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渡船的竹篙戳破江面血雾,周瘸子脖颈缝合线里钻出白毛。林冬至抱着沈青梧后退半步,脚下碎石突然松动,江水裹着浮尸的手缠住他脚踝。
"林公子莫慌。"周瘸子摘下斗笠,天灵盖的缝合线里嵌着半枚青铜钉,"胡三太爷要的是活供品。"他肩头的独眼黄皮子突然尖啸,芦苇荡里窜出几十只白毛畜生,齐刷刷地朝渡船作揖。
沈青梧突然攥住林冬至手腕,指甲掐进他皮肉:"往东…"她后背溃烂处爆出团白毛,瞳孔缩成细线,"三棵老槐树…"话没说完就呕出黑水,水里的肉芽缠住她发梢。
林冬至的狐瞳青光暴涨,瞥见对岸三棵枯树呈品字形排列。他抄起块碎石划破掌心,血珠溅在青铜匣上,匣面突然浮出半幅地图——正是狐仙冢的方位。江面浮尸突然沸腾般翻涌,每具尸体都朝渡船伸出泡胀的手。
"得罪了!"林冬至拽着沈青梧跃入江中。腐臭的江水呛进鼻腔,他看见水下浮尸的心口钉都在泛青光。沈青梧突然睁开竖瞳,咬破舌尖在他眉心画了道血符,缠脚的浮尸手顿时松脱。
两人浮出水面时,渡船已经漂到江心。周瘸子站在船头烧纸钱,每张黄表纸都画着三眼乌鸦。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见纸灰里裹着团黑雾,正朝他们扑来。
"闭气!"沈青梧扯着他扎进水下。黑雾擦着头皮掠过,炸起丈高水花。林冬至的狐瞳在幽暗中映出江底景象——成片的青砖残碑上拴着铁链,链子尽头拴着具青铜棺椁,棺盖刻着狐首人身的浮雕。
沈青梧突然剧烈挣扎,后背的白毛缠住铁链往棺椁拽。林冬至摸出犀角碎片割断白毛,腥臭的黑血喷了他满脸。青铜棺椁突然震动,铁链崩断的瞬间,棺盖被黑雾冲开,里面窜出几十只独眼黄皮子。
林冬至拽着沈青梧浮出水面,对岸枯树近在咫尺。月光下的槐树枝干扭曲如鬼手,树皮上布满爪痕。沈青梧突然挣开他,踉跄着扑到中间那棵树前,撕开树皮露出个青铜兽首。
"戌时三刻…"她摸着兽首獠牙上的刻痕,"用林家血脉…"话未说完突然栽倒,后背的白毛已经蔓延到脖颈。林冬至扶她靠树坐下,发现三棵槐树的根系纠缠成八卦阵,每处阵眼都埋着刻生辰八字的青铜钉。
狐瞳突然刺痛,林冬至看见树根缝隙渗出黑水。他摸出父亲留下的铜盒,盒底沾着的血痂突然发烫。沈青梧的铜钱剑突然震颤,剑柄上的五帝钱迸出火星。
"开阵…"沈青梧的指甲抠进树皮,藏青布袍渗出血迹,"用你的血…"她突然抓住林冬至的手按在兽首上,犀角碎片划破的掌心贴在青铜獠牙。
鲜血渗入刻痕的刹那,三棵槐树突然移位。林冬至的狐瞳映出幻象——穿萨满神衣的老者正在跳火盆,八个童子被铁链锁在青铜棺椁前,最中间那个孩子后颈泛着青光。幻象中的萨满突然转头,面具下赫然是周瘸子的脸。
地面轰然塌陷,林冬至抱着沈青梧跌进地洞。腐土混着骨渣灌进领口,狐瞳在黑暗中映出条青砖甬道。沈青梧的白毛缠住他手腕:“快走…它们在追…”
身后传来黄皮子的尖啸,林冬至摸到甬道墙壁上的抓痕。那些深达寸许的沟壑里嵌着碎指甲,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沈青梧突然拽住他,铜钱剑指向转角处——那里堆着几十具穿民国学生装的骸骨,每具天灵盖都钉着刻狐首的青铜钉。
"是祭品…"沈青梧咳出黑血,"你们家用读书人的魂养风水…"她突然撕开林冬至的衣领,后颈的仙家标记正在渗青汁,“当年萨满改龙脉,借的就是文曲星的灵气。”
甬道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林冬至的狐瞳刺痛。他看见青砖缝隙渗出粘稠黑液,那些液体正缓缓凝结成契文。沈青梧突然甩出三枚铜钱,钱币触地的瞬间燃起绿火,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镇魂符。
"乾坤倒转…"沈青梧摸着符咒边缘的焦痕,"这是锁魂阵的生门。"她扯下腰间铜铃按在墙砖上,铃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青砖应声翻转,露出间摆满牌位的密室。
牌位上的名字让林冬至浑身发冷——林氏七代早夭男丁的名讳,每个牌位前都供着半块太岁肉。最上方的鎏金牌位刻着"戊寅年胡三太爷长生位",供桌上的青铜香炉里插着三根人骨香。
"果然…"沈青梧的指甲抠进供桌,"你们家用血亲养太岁续香火…"她突然剧烈抽搐,后背的白毛暴涨着缠住牌位架,“快…用犀角…”
林冬至抄起犀角碎片刺向香炉,人骨香突然爆出火星。牌位纷纷炸裂,太岁肉里钻出血管缠住他的手腕。沈青梧的铜钱剑劈开血管,黑血喷溅在牌位上,那些名字突然渗出血泪。
密室突然地动山摇,头顶传来黄皮子的哀嚎。林冬至的狐瞳看见黑雾正从牌位架渗出,雾中浮现出穿长衫的老者——正是族谱照片上的祖父林老太爷。老人胸口插着青铜钉,手里攥着半卷萨满神图。
"冬至…"雾中人影发出父亲的腔调,"把匣子…"话未说完,沈青梧突然将铜钱剑刺入雾中。黑雾剧烈翻涌,牌位架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暗道。
暗道里灌进阴风,裹着纸钱烧焦的味道。林冬至搀着沈青梧往里挪,身后传来青铜钉坠地的脆响。暗道尽头是间圆形墓室,中央石台上摆着具狐首人身的石像,石像心口插着柄刻满符咒的青铜剑。
"狐仙真身…"沈青梧的竖瞳泛起青光,"快拔剑…"她突然栽倒在地,白毛已经爬满半张脸。林冬至握住剑柄的瞬间,石像突然睁开琉璃眼,狐首竟变成沈青梧的面容。
墓室四壁渗出黑血,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结成契文。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清这正是"戊寅契"缺失的最后一页——用嫡系血脉唤醒太岁肉,以狐仙冢为炉,炼长生香火。
"别信…"沈青梧突然抓住剑刃,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他们在你襁褓里埋了…"话未说完,墓室顶端突然塌陷,周瘸子带着黄皮子蜂拥而入。他肩头的独眼畜生咧嘴笑道:“时辰正好,请林公子登台。”
林冬至的虎口突然发烫,青铜剑自动出鞘。石像心口涌出团蠕动的太岁肉,裹着半枚翡翠扳指。周瘸子甩出陶罐,里面泡着的头颅突然开口:“接香火!”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梧突然扑到石像前。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青铜残片,那物件与翡翠扳指严丝合扣。"戊寅年…甲子日…"她念着契文反手将残片刺入胸膛,“破!”
青光炸裂的瞬间,林冬至的狐瞳看见无数血线从太岁肉里迸出。每根血线都连着一具浮尸,而那些尸体正被拽入青铜棺椁。周瘸子发出非人惨叫,黄皮子们炸成团团血雾。
石室开始坍塌,林冬至抱起沈青梧往外冲。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烫,太岁肉里浮出张泛黄的照片——襁褓中的婴儿后颈插着青铜钉,产婆手腕系着串刻狐首的铜铃。
冲出地洞时天已微亮,三棵槐树烧成焦炭。江面漂满翻肚的鱼尸,对岸渡船只剩半截纸灰。沈青梧的呼吸弱得像游丝,皮肤下的白毛却不再蔓延。
"还剩…三处镇物…"她攥着林冬至衣角,瞳孔逐渐涣散,"去老祠堂…找…"话未说完,林间突然传来唢呐声。纸钱纷飞处,穿孝服的人影抬着顶红轿子,轿帘上绣着三眼乌鸦。
林冬至的狐瞳刺痛,看见轿夫脖颈都趴着白毛黄皮子。红轿经过时,轿帘被阴风掀起——里面坐着个穿戏服的女尸,水袖里缠着半块染血的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