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苦,难道真出不去了?”
自言自语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的的水声,倾泻而出。
林巧微微喘息的扶着一棵树靠着,看着手边的小木桶,直想把它给踢飞了。
一场对话,一次会面,果然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就像现在,明明前一刻还有个闹闹那么不算十分喜欢,却也勉强可人的小丫头伺候,这一刻,却成了为自己做苦力的劳工。
那个叫临皓轩的男人,对于自己那么诚恳的投诚,回答却只是,从今天起,做广效侯府的婢女。
其实,婢女就婢女,林巧也并不是觉得地位低就觉得被贬低了,浴桶中的水不许人帮忙自己倒,这也没什么,真正生气的,是明明湖泊就在窗口,那么近的距离,他居然命令她,非要一点点提到外面去倒,这一绕,可是整整多走出好多路,一大浴桶那么多,如今的林巧,已经倒了起码十桶,可似乎,还是要继续,因为没有完。
稍作休息,林巧再度提起相触了十几次的桶把往回走去,唯一好的,是可以离开那个院子,可是,依旧没有乱走的资格,逃跑之路,前途未卜啊!
“大小姐,侯爷吩咐了,说让您量身,好让下人连夜赶制嫁衣。”
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林巧隐在丛间,尽管觉得偷听不好,可对于在这府中两日却除了闹闹和那个莫名其妙也不说原因抓自己回来的男人之外,再没有旁的了解的林巧,及其需要获得一些更有用的信息,所以,这也是无奈。
“我爹还说什么了?”
这声音明显就强硬一些,尽管依旧好听,可总觉得给人感觉不易亲近。
“侯爷说······明日小姐就要起身,嫁往子临。”
犹犹豫豫,甚至有些躲闪的语气,奇怪的是,接下来却是长久的无话,就在林巧以为那说话的人已经离开,打算大胆的朝发声处看去时,一声大喝,止住了她将挪的动作。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喝声过后,是更为严厉的问话,“篮子了,我爹怎么他了?”
“侯爷他······”
“说!”
“马篮被吴总管处死了!”
果然吗?临婉望着远处,没有再说话,却哈哈的大笑起来,说什么由吴总管处置,没有父亲的命令,他哪里有那个胆子,如今,是最后的念想也要为自己断了吗?再无法做任何事,明日,就要开始被利用,还要甘愿,作为一枚棋子吗?
“把侧园的那两个人······放了吧。”大笑过后,是幽幽的叹息,临婉第一次以这样伤感的姿态,展现在旁人面前。
不止是婢女,连她自己都诧异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如此的感怀,既然都要走了,那留那两个男人也没什么用了,就当那两个人幸运吧,难得为他们发一次善心。
“大大······大小姐,奴婢正要禀告,那两人,那两人······”
临婉的话音刚落,身旁的婢女却突然的跪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很好预感不妙的临婉,微微蹙眉看向地上伏身的婢女,冷冷喝道,“那两人怎么了?”
“那两人,逃走了!”
“什么!”一脚踹开地上的婢女,也不管她的身子能不能抗住她有些武功底子的脚力,临婉着实是气着了,本还想发善心放他们走,没想到这广效侯府守卫森严,居然也能给他们逃了,这瞬间的变化,已经是两个性质,“派人下去全面搜索,把翻遍整个安河城,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尤其,是哪个叫子期的男人!”
临婉的傲气全然展露,她决不允许,没有经过她许可的人,从手下逃脱,就算明日离开又怎样,今日还在,她就仍是安河城最高贵的女人。
“谁?谁在那儿!”
顶着怒气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声响,临婉反应极快的掉头朝声音处走去,拨开林草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瞪大眼睛,手持木桶呆呆愣着的女子。
“好一个胆大的贱婢!”
瞥见她身上穿着的浅粉色广效侯府下人服,临婉这才放下提着的心,还以为是有什么刺客之流,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婢女,浑身的火气本还就涌着,看见这人明显的偷听,自然也没什么好气。
居然被发现了!林巧眨了眨眼,很是傻呵的笑笑,她不过是想驱赶一只趴在脚上的草虫,没想到却是将自己暴露,看下人刚才的态度这个女人应该也是这府中的人物,而且似乎脾气也不是很好,一时拼命为自己寻找开脱的理由,可是脑袋终究不够好使,半晌,也没想出个有用的方法。
“去叫士兵过来,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两个活人看不住,还敢放任这等贱婢在这里偷听?”
“啊啊啊不是啊!等等!”眼看着那低眉顺眼的小婢女起身就要离开喊人,情急之下的林巧赶忙叫住了她,这要是被那什么临皓轩知道了,恐怕更不信任自己了吧。
“好大的胆子!”临婉听见这叫喊,直接回头怒目而视,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话如此大声,而且看眼前之人的确只是一婢女样女子,叫住自己的丫头,这不就是对她的一种蔑视吗!
“这位小姐息怒,在下······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好路过听到,恕我冒昧,小姐可是有心事?”
林巧说的很快,因为她害怕那停顿一会儿就已经飞快跑开的婢女,真的把士兵叫来,那连辩驳都没有的被抓走,才是真的很冤。
“······听闻小姐是要嫁到子临城吗?小姐对那里可有了解?”
见面前这个相貌柳眉杏眼,一袭红衣艳如四月桃花的女子没有说话,心中忐忑便再度开口,抬眼偷偷注视着她的神情。
听闻“嫁”字,那女子脸上似乎有所生动,可是依然昂头高傲的模样,斜睨的目光看着林巧,没有打算接话,无奈,林巧只得暗自咬唇迅速思索着,恭敬的,继续说道,“我原是四海为家,听闻广效侯威名特来安河城特投奔,子临城也曾小住过一段,若是小姐不弃,可否让我为小姐讲说一二?”
还是,没有回音。
就在这时,一阵步伐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林巧望去,那原本离开的婢女折回,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手持长剑的士兵。
“啊······这位小姐,我确实没有恶意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讲的!”
两个士兵已经上前开始架空林巧的身子一副听命行事的样子,挣脱不下林巧只得大声的又朝她喊着,要是真被抓起来,岂不是更没有逃跑的可能?抱着一丝希望,林巧由心的想要搭上这个什么小姐,只因刚才听到的明日启程,真把自个带走到子临城,那才是更好的。
“嗯?”站在一旁的临婉并没有仔细听林巧的话,可是最后的这一声喊,却让她忽然想起些事情,一抬手止住兵士蛮横的动作,轻轻朝着还在挣扎的林巧走了过来,“什么都能说?那你可知道,临清墨这个人?”
“临清墨?”林巧瞬间停止反抗,面前的女人到底是谁?她问临清墨又是为什么?
临婉看着眼前的婢女样女子低声的重复之后就是呆愣,以为她不知道,摆摆手,示意士兵带她离开,转身的刹那,却听见身后的喊声,再度传来。
“知道知道,就是原临国的三皇子嘛,知道的!”
说不知道,才是假的,况且就算不了解,这一刻林巧也急需要把握机会,一切可以离开这个府中的机会,至于临清墨,她更想知道,面前的女人问他,是为了什么?
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的坐落在与周围平原稍显低势的山壑中,虽然还不足五月,但是这里的树木草丛都生长的极好,可能是因为常年少有人经过踩踏的缘故,而此时此处,却是驻扎了许多的兵士。
近午时分,大队人马中已经开始生火做饭,可是这些人都保持着良好的素质,本该炊烟袅袅,却生生,没有发出烟火,而且每一个身处的位置,都是极为便利隐藏,就算是有人突然闯入这里,也未必能够迅速找到他们的位置,足以看得出,这些人明显经过训练,很是有素。
“大哥,好久不见。”
一棵有些年纪的梧桐树下,两个青年以男人特有的豪气相拥而笑,拍拍肩,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当然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比那还要亲近。
“子期,辛苦了!”说话的男人,身着盔甲,发丝整齐束着,一脸的正气,这男人,却是从前,左右形影不离跟随平宁尘的孙子蒙。
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以表明一切。
孙子期看着眼前依旧豪气正义的孙子蒙,心中也是一声暗叹,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从小孙子期就知道,这位大哥,比他强太多,尽管一路看着他的高升与对当时皇子的跟随,可心中除了羡慕并没有别的情感,因为他,一直都是心中尊敬的对象,而且一直觉得,那本就是他该得的一切。
“报~将军,有密报!”
两人相视笑着,一个士兵的奔来却打断这难得短暂的温情,那人的手中,还拿着被极细的木桶卷着的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两人看过那上面的内容之事,均是眉头深蹙。
唯一扎起的营帐内,那张纸条被转递给专注看着墙上挂着的城池地图的男子。
“明日就要出嫁?看来这临南知,是真的迫不及待了!”平宁尘看着纸条,并没有太大反应,神情平淡的放下,抬头,注视着进来禀告的两人,在两人身上扫视几眼,最后将目光,望向稍靠后的孙子期,“子期,你怎么看?”
哎?孙子期心中一惊,有大哥在前,他从未想过,他也能插上话,此时在他眼里高高在上的陛下问他,实在不在他意料之中,好在反应机敏,没有迟疑,说出心中也以想过的答案,“臣以为,不必等他们走进子临城,临家小姐,应抓。”
良久,没有声音传出,孙子期有些忐忑的没有站起身,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状态,直到时间一点点流逝,让他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判断与看法不合上方这位主子的心意时,平宁尘,却突然开口。
“子期,你主张抓,莫不是为了私仇吧?”
孙子期一愣,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平宁尘指的是什么,瞬间脸色大变,又有羞恼之色,跪倒在地,大呼冤枉,“臣绝无此意!”
“哈哈哈,子期的处变,仍未敌你大哥啊!”
孙子蒙在一旁看得有些没头没脑,他只知道这两人安河城中进了广效侯府,却不知道是如何进入,自是不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插不上话,也只能伫立旁边,静静观着,不过却也明白,看起来平宁尘,并没有想要处罚或对弟弟,真的不满。
“既然你说抓,那,便给你百人去拦下他们的车队吧!”哈哈笑过,平宁尘恢复威严冷傲的淡淡的命令这么一句,便示意他离开。
见此,孙子期才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所以为了向大哥看齐一直后天的努力着,终于,在这一年凭着自己的努力到达可以伴随君王左右的位置,自然处处本就小心,一言不对如惊弓之鸟,也属正常,不过总觉得,似乎这为效忠的君主,从出了安河城之后就不大对劲,一路上,或者说从真正跟随开始,就没有见过他的笑,这突然的玩笑式话语,自是受用不起。
孙子蒙比孙子期,了解的太多,可是看到平宁尘已经多月未见的笑容,也是不禁错愕,自从登基,就已经少见其笑,知道计划的他的猜想,这一次,难道是因为要击破安河城的自信?
不得不说,这两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是思考问题的思维,却差不离的在一个圈子里打转。
平宁尘转身看着用红色朱砂标记的地方,那里正是安河城的所在,可是他想的,不止是一举安天下的成功,他确实信心满满,如同玩一场游戏一般看待那些本该只由最信任的部下就可平定的反军,可真正让他不觉得失望的,是这次安河城之行,尽管只是亲自冒险的历程,却似乎,让他找到,值得期待的东西,他孤独的心,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开始的冰封继而原地不动后,第二次的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