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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旧情

爱的名义 蓝色的紫靛 2024-11-21 23:44
钟楼的视线居高临下,远处圆形的围墙和几处城门尽收眼底。成片的红顶房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处教堂玩具模型一样间杂其间。五颜六色的汽车从城门缓缓通行,行人如蚁。如此景致的乐趣自然是从地面无法体会的,所以人说“无限风光在险峰”。
四面转了一圈,全城景色尽收眼底。下去的时候却比上来更可怕,几乎垂直的陡窄楼梯让她心惊胆战,易安仍旧走在前面,让苏湄搭着他的肩膀慢慢下去。
正往下走的时候,上来一对德国夫妇陪着一个男孩子,那孩子面孔清秀,不过7、8岁的样子,只可怜有一腿不方便,装着某种金属的辅助器械,他拽着扶栏,靠另一条腿承重,爬得非常吃力又缓慢。苏湄和易安都尽量贴着墙给他让开道路,那对父母并不因为孩子身有残疾而神情凄楚,反而是无比骄傲地陪着,不去扶他。
苏湄心中感动,忍不住对那孩子说了一句:“好样的,上面风景很好哦!”那对夫妻对他们道谢,二人继续往下走,易安说:“这孩子真勇敢,普通人爬上去也够吃力的,何况他还有残疾。”
苏湄说:“我觉得那对父母更值得钦佩,抚养有残疾的孩子需要足够坚强的意志和很多很多的爱。如果他们自卑,这孩子不会这么自信。”
易安同意:“为人父母责任好大,有时候我都担心我以后能不能当一个好父亲。”
苏湄心中想起她的父母,暗暗叹口气。父母也许可以选择要不要孩子,可惜孩子却不能选择父母,只能独自应对成长的痛楚。
苏湄和易安在城里继续东走西逛,在街上不时看见一些老房子刷着明亮的漆,在屋顶上用花体骄傲地写着:“始建于1460年”之类,郁郁葱葱的藤蔓几乎快把小小的玻璃窗掩埋,很好奇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住在里面。
苏湄是个恋物癖,看见橱窗布置精美的小店都忍不住进去看,从瓷器玻璃器皿到家具到珠宝店,通通不放过。这些东西对于易安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但是他极有耐性地陪苏湄闲逛,还不时给苏湄一些建议。
她背着双肩背包趴在橱窗上目不转睛的样子实在可爱,易安看着她,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她的背包用得已经有些残旧,皮质是好的,磨损后别有风味,不像有的姑娘挂些叮叮当当的杂物,素简大方。
“你挺学生气,现在年轻姑娘都爱名牌手袋。”
“你说我还用双肩包吗?”苏湄笑答,“我喜欢背囊,可以把双手空出来,自由自在。这个包我大学时买的,花了好几百人民币,对当时的我而言算是奢侈品,用了五六年,可以装下好些书和水杯,大、轻巧、耐磨。现在上班时我也用手提袋,但周末和出游的时候还是习惯这一个,很破旧了是不是?还舍不得扔,打算用到它寿终正寝。”
“简直像人生的一个浓缩。”易安说,像她这样惜物的女孩子不多见。
苏湄和他边聊天边往前走,她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给母亲和朋友的礼物,包挺沉,在肩膀上勒出两道印子。易安主动提议帮她拎,她大大方方地递给他,他的胳膊坠了一下,包真是不轻!
说实话,易安真的是个太完美的伴游,苏湄心念一动,决定买个小礼物送给他聊表谢意,但不能太占地方。终于在一家首饰店的橱窗里面看见一对袖扣,想着他正式场合肯定用得着,正好打折,还算负担得起,苏湄便支开易安去给买咖啡,迅速买下袖扣请店主包起来。
什么时候给他呢?有点发愁。
易安把咖啡买回来,问苏湄买了什么,她眨眨眼睛:“秘密!”
入夏以后天黑得慢,易安问苏湄要不要先开车去下一站哈尔堡(Harburg),距离很近,今晚过去住,明天行程排得紧的话,可以玩两个城。她觉得这安排很好,依言而行。
开去哈尔堡只20分钟车程,太阳偏西,五彩云霞染得半边天如油画般绚丽,易安觉得神清气爽,便把车开到路边小道上停下,提议下去散步。他们顺着田间的碎石子路走了一段,麦田已经抽穗,晚风习习,间或一两只大鸟在空中盘旋,易安说那是鹰。
两个人随意在草坡上坐下,欣赏晚霞一点点浓墨重彩的变幻。苏湄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知道安东尼奥此时在哪儿,才分开几个小时,我居然想念他。果然是厌憎会,爱别离。”说罢把头埋在膝上,有种想哭的冲动。
易安把她揽过去,轻声说:“你不想他更痛苦所以拒绝他,那现在你更要克制,给他一点时间,他会缓过来的。”
苏湄眼泪已经滑落,抬起头来说:“可是易安,安东尼奥他有信仰,上帝给他力量,痛苦的时刻他熬得过。可是我心如刀绞,强颜欢笑,好怕受不住。我是不是很糟糕?嘴上云淡风轻,心里百转千回,以为拿得起放得下,其实抽刀断水水更流。”
“爱上一个人很简单,可是忘记很难,比忘记更可怕更艰难的是念念不忘。既然忘不掉就刻骨铭心好了,这世间,有哪颗心不是千疮百孔呢?”
苏湄追问:“你也会这样吗?说好了分开,说好了不再爱,可是你还是忘不了放不下?”
“当然我也有犯傻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一样,一旦陷入热恋就变成大笨蛋。”
他沉默片刻接着说:“我跟你讲讲我的傻事儿吧。我曾经有个女朋友,就是一直给我绣手绢的那个,她是个很性感很活泼的德国姑娘,跟她在一起我很快乐,感觉所有平淡小事都有了光彩。我住在慕尼黑,可是她打算在柏林定居,因为她是个自由画家,那里她能找到更多工作机会。那时候她囊中羞涩,于是我帮她找了一处工作室兼住处,又替她付了一整年的租金。我工作很忙,一般只有周末才能开车去柏林和她小聚,可是我很满足,每到周五就雀跃不已。”
“然后呢?”
“然后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挪出了假期,连着周末,打算从周四到下周二都和她在一起。,周四凌晨我连夜驱车往柏林去,顾不上疲倦,在早市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和新鲜的面包,想给她个惊喜。”
“你是不是看到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你猜对了。租约上那房子属于我,因此我有钥匙,进门时就看见地板上一路扔着男人的衣服鞋袜,卧室门半开,我一眼就看见床上四条赤裸的腿纠缠在一起,密闭的屋子里弥漫着某种激情之后的甜腻味道。那一瞬间我好像被扔进了冰湖里面,千万根针扎着我,疼得喘不过气。屋里的人睡得太香了,根本没知觉,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把买的玫瑰花和面包放在桌上,走了,钥匙也留下。”
“你就这么回慕尼黑了吗?”
“我那个状态哪里还能开得了车,在柏林城里面游荡了半天,发呆,一直不停走,不敢停,怕停下来就会崩溃大哭。”
“她有没有给你一个解释?”
“有,好几个小时之后她打电话给我,说对不起,她只是喝醉了。”
“那你怎么办?”
易安用手搓搓脸,苏湄知道这样的经历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容忍,心里也仿佛能感受他当初的那种心疼。
“我过不了这一关,我毕竟是个男人。那几个小时里面我想了很多,我对她说,我是个很自私的恋人,眼里揉不下砂子,发生过的事我不能当做没看见,既然有绕不过去的伤口,不如分手。”
苏湄想想说:“你是个恋爱完美主义者,容不下任何背叛或者分享,身体的或者心灵的,都不行。”
易安看看她:“男人都是这样的,爱一个人就是独占,就要她的全部,身体和灵魂每一个角落都要占有。这是天性。但是我还是会记得她的好,记得她给我带来的欢乐。”
苏湄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如果她心里有别人呢?”
“那我会用一生的时间让她把别人的影子驱逐出去,直到完全属于我一个人。”
易安的话让苏湄深深触动,她很佩服可以这样豁出去爱别人的激情。人有七情六欲之苦,她知道自己受不住,总想着逃避,逃避激烈的情爱,逃避冒险,求一份平淡生活,可是她真的求仁得仁吗?
她坐在草地上,神思飞远,太阳渐渐西沉,可是在德国的夏季,黄昏美妙的光线能一直持续到夜里九点多。在一日之中,她最爱黄昏。日升日落,花开花谢,灿烂的朝霞和幽微的黑夜各有各的美,可是将暗还明的暧昧时刻最有诗情画意,恬淡而浪漫。云朵恣意伸展在湛蓝的天空,如宣纸上晕开的水墨,变幻莫测,风为笔,天为笺,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苏湄有种想学习油画或者摄影的冲动,才能把这样光影曼妙的时刻精确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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