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谁假惺惺呢

“苏婉柔，帮我倒杯水。”
“苏婉柔，帮我拿一下文件。”
“苏婉柔……”
整整一个下午，公司里时不时会响起“苏婉柔”的叫声，说话的语气虽然不重，用词也很礼貌，但故意支使、故意刁难的意味一览无余。再看看发号施令者的表情和眼神，很明显她是故意的。
苏婉柔自己没觉得怎么，人家叫她做什么，她就轻声细语地答应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做。端茶倒水，跑腿帮勤，难得的是她脸上一直挂着真诚的微笑，递送东西时还恭敬地用“请”字。
倒是有人看不下去了。窦晴从总务室走出来，到杨晓玲桌前敲了敲：“哎，晓玲，这是干嘛呢？”
杨晓玲咬牙切齿：“没干嘛。新人嘛，难道不应该？”
“嗳，别太明显了啊，没看人家吃的什么，用的什么？”
窦晴这话的意思很外露了。你看苏婉柔背着个爱马仕的包，吃着天府人家的外卖，还一副不自觉的样子，这肯定不是个背景简单的人哪。
谁知杨晓玲把嘴一撇，斜着眼睛说：“那有什么，不就是个暴发户的女儿嘛，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什么贵族，拿着点钱想吓唬谁呀？”
这么挑衅的话把窦晴吓了一跳，偏偏这位姑奶奶还故意说得很大声，两眼的余光一直盯着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很显然就是说给苏婉柔本人听的。
窦晴一看不是话头，赶紧知趣地走了。这事儿跟她无关，她可不想惹祸上身。不管苏婉柔是暴发户也好，是贵族也好，这个恶人她都不想当。杨晓玲盯着窦晴的背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胆小鬼！”她啐道。
不过令她感到郁闷的是，苏婉柔听了她的话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没有意识到什么一样，依旧乐呵呵地忙前忙后，时不时对人展示出温婉的微笑。杨晓玲越看越怒，忍不住重重地把文件夹拍到了桌子上。
“啪”的巨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突兀，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起惊得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往这边看过来。杨晓玲也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当她看到某一个眼神之后，脸上的怒色更加明显了。
“苏婉柔，我要的文件呢？怎么这么慢！干什么吃的！”杨晓玲大吼。
诶，文件？苏婉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似乎刚才杨晓玲确实说过文件的事情，只是她支使自己做的事情太多，自己一时给忘了。这让苏婉柔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忙不迭地道歉：“哦，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忘了。真对不起，我这就去给你拿！”
坐在角落的孙川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对苏婉柔说：“还是我来吧，苏婉柔，你去休息一下好了，都忙了半天了。”
苏婉柔转过头对孙川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能行的，谢谢你哦！”
不远的地方传来重重的一声冷哼：“装模作样，恶心！”
孙川皱皱眉头，转过来质问：“杨晓玲，你这是说谁呀？”
“没说谁！”杨晓玲怒气冲冲：“说我自己！满意了吧！狗咬吕洞宾！”
孙川当场就怒了，刷刷走过来直视着杨晓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把话说清楚，不要阴阳怪气。”
杨晓玲把脖子一梗，倔强地跟孙川对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这俩人已经互相把对方杀死一万次了，四周似乎都能听到目光交汇时发出的噼哩啪啦的火花声。
又有八卦可看了。大家一时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饶有兴致地看着对视的这两个，纷纷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狗血的事情。
苏婉柔一见场面僵成这样，急得了不得，顾不上想什么，赶快跑到孙川旁边劝道：“你不要这样啦，我真的没事的！”
杨晓玲气得七窍生烟，一边怨恨孙川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一边又恼怒苏婉柔的表面工夫做得太好，气到极致，不禁大声喊：“你不要在那里充好人，假惺惺！一边又刚把人尴尬得下不了台，一边又在这里扮无辜！真恶心！”
旁人听到这儿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她是在为某人打抱不平？为的是谁呢？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纷纷表示对这种八卦很感兴趣。
苏婉柔确实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很疑惑地看着她，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解。一众男同事看到她这个表情，顿时觉得杨晓玲实在是太十恶不赦了，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小女孩呢？看苏婉柔一副涉世未深的娇弱模样，任谁也不会把她跟什么“假惺惺”联系起来啊！
当事人孙川更加气愤不已，上前一步就要跟杨晓玲理论。杨晓玲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瞪着眼睛盯住孙川，看那架势是准备硬抗。一旁的同事一看势头不好，赶紧一窝蜂地冲上去劝架，有拉住杨晓玲的，有拉住孙川的，也有趁乱把苏婉柔往人堆外面推的，场面一时非常失控。
正混乱着，猛然间听到一直没参与混乱的王雪娇慌张的声音：“大家静一下，凌总来了！”
凌总来了？！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混乱，个个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但是人还没有动一步，就听到了凌子轩那冷冽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立刻在原地定住了。大家凝神屏气，低眉垂眼，大气不敢出，没一个人敢接凌子轩的话。
凌子轩环视了一圈，没听到回答，不满地皱起眉头：“嗯？”
人群外的王雪娇怯怯地说：“那个，凌总，我们只是在和新来的员工讨论问题……”
“哦对对，讨论问题，讨论问题！”不少人立刻反应过来，干笑着附和。
凌子轩沉默不语，直到大家都不再说话了，才冷笑一声：“是么，大家这么热情？很好，继续发扬，继续保持。”
呼……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凌总不追究就好。
凌子轩把大家挨个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孙川和杨晓玲身上特意停留了一下，唯独没有看苏婉柔一眼。
然后他举步离开，却在三秒钟后停住，冷冷地问：“那么，请大家告诉我，刚才是在说谁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