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干什么……我不能当什么有用的东西用,最多不过是一面极好的盾牌……
我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的时候,大音开口道:“你不是阿月,”她看着我,暖黄的灯火落在她明艳的脸上,眼前这个小姑娘,声音低低说着,“你是大陈的帝君,苏渠是为了你来……他,喜欢你。”
我看着大音隐隐伤痛的眸子,心上似划过一道灼烫的火流,然而极致的滚烫过去,终究化得浅淡成伤。
“阿月,不。叶白苏,”她咬唇,定定的看着我,“我予你信任,予你欢喜,予你真心。你为何要瞒着我?你为何明知道苏渠喜欢你,还要同我说那些话!”
“还是,”大音,咬紧了唇,红润的嘴唇上的血色,迅速被挤压开,化作苍白的霜雪,她声音低沉,道:“你根本就是在笑话我?”
我握紧了拳,嘴唇微动,看着大音。却终究什么都说。
说什么呢?
还要再说,那些让她听起来感觉无耻之极的,骗她,嘲笑她的话?
不。
我不愿。
我眼中有一个姑娘难过羞愤的模样,也有寥寥雪夜化不开的满宫灯火。
眼前便是宴会所在,我瞧见了见过的云顾白还有那些大臣。宴会之上,有武将,文臣,居然还有大臣们的家眷,穿着华贵诰命服饰的夫人们。
看来还会有些妃子会出现,最后来的便是云天来了。
今日,似乎热闹过头了。
云战进去之前,就带着威胁的语气,软软的告诉我,“今晚,不要离开我一步。”
我哦了一身,看着大音头也不回的坐到她的位子上去。
云战的人际关系不错,好多人都同他打招呼。我低眉顺眼跟云大爷的身后,再寻常不过的小宫女。
然后云天来了,说了几句场面话,这些程序我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我瞧着无聊得打哈欠,索性就不瞧了。
每每在心里默数到四,就抬脚上前一步,弯腰,给云战添酒。
惊变便是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发生的,那一声惊呼划破宴会的时候,我正机械的上前添酒。那声音太尖锐,直把我惊得差点儿踩到了裙角。
我抬朦胧睡眼……混乱……
刀枪剑,齐齐上阵。
高坐之上的云天来,居然面色发黑,胸前是刺目的鲜血。
这是……宫变……还真的,给我赶上了……
我忽然觉得好心累……为什么,运气这般不好,你迟来一天,就一天,也不行吗?
云战忽的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我啊呀一声,被他带着走。
刀光剑影我最不喜欢了!!!
好是危险的!
云战带着我是一路狂杀,我被他带着走是被摇晃的七荤八素。
正在我不知是否云战大爷胜利的时候,他忽的往我手中塞了一把刀,并且用力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我手紧紧的握住了刀把,松开不得。
然后,冲我一笑,好似清雅文公子。
最后,凑近我耳边,如情人低喃,温柔缱绻。
他说,“去吧,阿月。”
手上一用力,在我背上一拍。我便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我的刀刃对着的,正是背对着我和云战手下打斗的云顾白!
他被逼逼迫得紧,后背空门大露!
我急得只差想把我的手砍掉,眼睛一瞄,正是大音!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要伸出手来,轻轻的拉我一下,我就不会真的把刀插进云顾白的身体。
真的,只要大音她轻轻的拉一下,只要拉一拉。
可是,那个姑娘,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白净好看的手抬起来,眼中波光明灭终究,又是垂了下去。
时间只是刹那。
我微闭上眼,云顾白的热血终究会洒在了我的手背上吗?
这样短的时刻,我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云战掳我来,其心,不可谓,不歹毒。
他筹谋多年,就是云黎帝君之位而已。而他,在这样的关头,那我掳来。当真是好心机!
他若是在这逼宫取胜,那自然是极好的。而我堂堂大陈女帝的身份,便刚好,恰恰的是他最好不过的盾牌。
他若是赢了,再用我之手杀死云顾白,那么,他就能向全天下昭告,是大陈女帝杀了云黎太子,连今后同大陈开战的理由也不用想了。说不定,他还会同东沧结盟,然后谢自意再哀叹一把,打着好名声,跟他一起浩浩荡荡向大陈杀来。
他若是败了,那也不着急。
他还有一个我。
一个拥有大陈帝君身份的我。
他在宴会惊变的时候,一只拉着我,不是什么想要保护我。相反,他在时刻的准备着,随时,杀死我。当然,是在他败了的情况。
云战此人,当真的是极为歹毒。他若死,谁当了新的云黎帝君都不会好过。毕竟,大陈女帝可是死在了云黎帝宫呐!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新的云黎帝君将会被大陈征讨,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战火之中。
云战的心思之缜密,让人不自然的就觉得可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的就是他这般的人。
再有,云天来这般城府极深的人,也会中毒。相信也是云战的好手笔。我估摸着,云天来中毒的症结,不会在他身边。他那样的人,风霜一生,小心谨慎在他身边不容易下手。
唯一的缺口,便是他和微生清的爱子,云顾白。
他挚爱云顾白,对云顾白不会有防备之心。所以,云战必定是在云顾白身上做了手脚。云顾白每日都会痛云天来独处,日久年深,在云顾白身上下药,让云天来接触,还不怕不能让他的一副老身子中毒?
这样的人呐!
心思玲珑,生七窍。
当真的是极好的云黎帝君,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他喝彩了。
只是,此刻,我再想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我闭上眼,接受我的命运。
我悲哀的想,我终究是,不能再见到杜想,不能再回去大陈帝宫了吗?
真的,就要死了吗?
人的命运,卑微如斯。
我心上一阵悲伤,只觉得天地一霎时空旷,心上只是模糊的疼痛。
我这一生,只有极少的快活时光。在我就要伸手抓住幸福的时候,总会有些旁的东西来打扰。我十六岁那年,是这般,几月前,是这般,现在亦是这般。
下一刻,一双手抓住我的刀,直把他的手也划出血来。
我睁眼,正是苏渠!
他看到我的眸子,染上笑意,带着安定心神的柔和语调,对我道:“莫怕,阿白,我在。”
鬼使神差下意识的,我蓦地转过头去看了看大音。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我和苏渠,下一刻,却是笑起来。
却是那般的刺痛人心,带着我曾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狠戾,这一次,这般明显,露骨。
我忽然想起了初见时候的那个简单明亮的快乐姑娘,那个被我计划来借力逃脱云黎帝宫的,最后还稀里糊涂把我困在阵法里的萌傻姑娘。
她俯身捡起了一把剑,似极好的剑客一般,手法利落而漂亮的向我刺来。我睁大眼,大音来的极快,只是一花眼,身畔如清风拂过,苏渠便转过身来。
如同大音一般的利落,旋剑,刺出,然后刺进了大音的左肩。
鲜血争先恐后的滚落,比她的红衣更加的妖娆。
她许是太疼了,落下泪来,难过的开口,“你就是爱她……”她又握着苏渠的剑,太过用力,剑刃划伤她的手掌,殷虹的血似下雨一般的落下。她忍者疼痛,把苏渠的长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她对我说,“叶白苏,我恨你!”
“但有我大音一日,必定穷尽手段与大陈为敌。来日战场,且战!”
我伸手,抚上我的心口,真疼。
我看着大音,开口道:“大音,我不怪你。”
我不怪她,当真不怪她。
在她拿起剑,刺来的那刻,我分明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下一刻,殿门外传来更大的喊杀声,我心上一动。果然,目光越过大音,我看见殿门冲进来一个人。
紫衣白裘,眉眼俊朗,剑出风流。
正是杜想。
我朝思暮想的爱人。
我轻轻的唤出他的名字,苦涩,欢喜交织在心上。
他身边还跟着拿着一把剑,瑟瑟发抖,明明很害怕。还是很努力跟在杜想身旁,拿着剑左砍右砍的小丸子。
我的眼睛不知不觉的湿润了,我抬脚,想要踏过这刀光剑影,这漫漫血色,这繁华污秽,走到他身边。
我终于,要回家了。
可是云战,眼见情势大变的云战,恼羞成怒,终于似要沿着最开始的计划,挥舞着带血的长剑向我刺来。
而,苏渠,不会武。
杜想尚在殿门口。
我睁大眼,眼看云战的长剑犹自滴着血,刺破这一室血腥,直取我心口。
我似乎听见杜想撕心裂肺的一句,“白苏!”和小丸子带着哭腔的一声,“陛下!”
当真,长诀别……
《云黎篇,完》故事到这里,已经过去一大半了。从小辞到澜夜,也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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