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奶厂

　　白飞随口问道：“哦，那你们后来怎么办呢？拿棍打？”
白牛丙笑道：“你看伯这身板，还能拿棍打？老胳膊老腿，打狗早就进棺材了。”
白飞纳闷道：“那你们厂雇了多少人啊？怎么没人管呢？”
白牛丙气愤的说道：“你还说呢，这么大一个厂，根本都没人管这牛，不是我照顾着，牛早就饿死了。这么大一个奶厂，连个奶工都不请。”
“怎么会呢？这么大一个厂，没奶牛怎么成？”
“就是嘛，这奶厂是南方个大老板开的，要这么大地方，也不多请几个人管理，奶牛死了一大堆，人家连管都不管。”
白飞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问道：“怎么可能呢？”
白牛丙抽了口旱烟，说道：“可不是嘛，还是人家大老板有钱，不在乎这点，奶牛死了再去买，真不知道我们这群贫困户多需要钱呢。”
白飞赶紧问道：“你们厂里有几个人？”
白牛丙说道：“没几个人，也就七八个。”
“七八个人能照顾来这么大一个厂？”白飞顺势向厂里看去，里面的厂房就有三四个，都是那种比较大的仓库。
白牛丙笑道：“这牛奶销量不错呢，南方好多人都慕名来这里买奶粉的。”
白牛丙这种答非所问的回答倒是没有让白飞觉得奇怪，只是这个厂的管理模式实在是有些……粗犷。
白飞指着后面的大仓库，问道：“那是干啥的？”
白牛丙摇摇头，说道：“我咋知道呢，反正建厂以后，那里就锁着，一直都没用，真不知道政府为啥给人家批这么大地方，明显用不了。”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琢磨着吧，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有钱呗，我估计是为了圈地来着。”
现在社会有很多企业在西部圈地，为以后能卖个大钱，至于厂子的经营那都是小事，经营三五年都比不上卖地卖的钱多。
江鹏无事，想在厂里走动走动，却被白牛丙拦了下来，他说道：“别进去啊。”
江鹏笑道：“我就看一看，看看里面。”
白牛丙小声的说道：“别进去，看厂子的人凶的很，经常喝醉了打人呢。”
白飞和江鹏一惊，白飞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不过还得看看再说，说完四人就准备向里面走去。
白牛丙见拦不住，说道：“你们小心点，南方人恶的很。”
白飞咂咂嘴，这不管什么地方人敢给警察凶么？
进到厂里，白飞等人才知道厂子有多大。这么大的地方，完全能放下好几个厂子了，厂子中央建设了两个大的仓库，通过仓库的表面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仓库的门紧紧的关着，上面挂了一个大锁，锁倒是比较新，整个门紧闭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白飞注意到这个仓库的房顶貌似还是透明的，就好像这是一个塑料大棚一样。
仓库的旁边有一排平房，平房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见到白飞等人，立刻冲了过来，嘴里操着南方的口音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江鹏拿出警官证，说道：“我们是警察。”
那人立刻紧张起来，说道：“有事？”
江鹏不知从哪取出一张纸，问道：“见过这个人吗？”
白飞一看，这张纸上有个人像，赫然就是张老头活着时候的大头照，只不过给放大了。
那人拿了纸看了看，白飞注意到这个人的脸色有些苍白，说道：“不认识。”
白飞问道：“他是镇上的兽医，你们这养牛怎么会不认识？”
“兽医？”这中年人显然不认识张老头，“我们要兽医干什么？没打过交道啊。”
白飞笑道：“你们养奶牛怎么不请兽医？”
那中年人恍然，说道：“我们奶牛都好着呢，不用请兽医啊。”
“你们这不闹野狗吗？奶牛死了那么多你都不知道？”
那人变得紧张很多，支支吾吾的说道：“哦，对了，牛死了，是狗掏死的，也不用请兽医呢么。”
这人显然是个门外汉，而且是个三不管的门外汉，这让白飞和江鹏瞬间无语。白飞环顾四周，并没有可疑的地方。白飞指着一间仓库问道：“那里面是啥？”
那人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说道：“啥都没有，一直空着呢。”
“能打开看看吗？”
“没钥匙啊。”
“钥匙呢？”
“老板身上呢。”
“老板呢？”
“回南方了。”
“去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白飞瞬间崩溃，这中年人处处透着可疑，但是白飞却找不到什么线索。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白飞也不好去撬人家的锁子，这样显得不太好。
江鹏也用眼睛对周围事物“扫描”了一阵，他问道：“厂子怎么没人？没开工吗？”
那中年人说道：“对，没开工。”
中年人的说法似乎印证了白牛丙的话，看来这个厂子目的是为了圈地来着。白飞也不好点破，示意江鹏离开。
走到厂门口，白牛丙依然坐在那里抽旱烟，见到白飞过来，赶忙拍拍屁股走上来，问道：“那南方人不凶你们？”
“不凶啊，很配合啊。”
白牛丙挠挠脑袋，说道：“怪了，这家伙啥时候改性子了，平常早就动棍子了。那家伙就是个暴徒，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喝了酒就惹事。”
此时，江鹏的手机响起，只见江鹏在电话里听了一阵，然后说道：“好，我知道了，就来。”
白飞紧张的看着江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鹏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好事，王明爵醒了。”
“什么？醒了？”
江鹏点了点头，几人二话没说，立刻跳上警车，向县医院驶去。见到警车要离开，白牛丙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飞娃，没事到我家来吃饭哈。”
白飞没理他，此时他的心里正着急着案子。
在医院的路上，白飞努力思考着，但是他思考着，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看着白飞疑惑的表情，江鹏问道：“还为奶厂的事情烦恼啊？”
“我有什么可烦恼的。”白飞轻轻一笑，说道：“只不过这个牛奶厂处处透着可疑。”
“怎么可疑法？”
白飞侃侃而谈，说道：“你有没有注意一些细节，一是厂里死了牛，为什么厂负责人一点都不重视，这可不是死一头两头，而是几十头；二是那个神秘的仓库，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如果没东西，干嘛要锁上？如果有东西，为啥不敢让我们看呢？”
江鹏笑道：“你还是那么疑神疑鬼，他不是说了老板不在嘛，都去南方几个月了。”
“奇怪就奇怪在这个地方，如果他没有钥匙，那么那个大锁为什么那么新？显然一个锁子如果长时间没开，生锈倒是其次，起码上面有落灰吧，可是你看那个锁，简直是刚买的嘛。”
“也许中间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江鹏凝重的看着前面的道路，此时他们的中心很明确，通过王明爵，就能知道张老头曾经的去向。
白飞点了一支烟，说道：“我预感，案子没有可能这么顺利。”
白飞和江鹏赶到县医院，在医院大楼下面恰巧碰见了闻讯而来的唐诗诗，还有一个人白飞倒是很纳闷，居然是政委柳京玄。
江鹏赶紧打招呼：“柳政委，你怎来了？”
柳京玄还是那样目无表情，看了白飞一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这是车祸嘛，我自然来看看。”
白飞嘀咕道：“一个交通肇事用不着这么大官来吧？”
柳京玄瞪了白飞一眼，唐诗诗赶紧打圆场，说道：“是我请柳叔叔来的。”
白飞不解的看着唐诗诗，唐诗诗赶紧说道：“柳叔叔是专家，过来帮忙的。”
白飞“哦”了一声，也没说其他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唐诗诗轻咳一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王明爵被医院放在特护病房，他伤的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要不是救援及时，可能王明爵已经去见马克思了。王明爵家境贫寒，安排到特护病房也是无奈之举，还好王明爵及时苏醒，那么住院费就能少很多。
白飞等人到的时候，王明爵正在转病房。实际上王明爵并没有想象中伤的那么严重，体表没有多少外伤，只是呛水太多，比较虚弱。
王明爵还不能站立，白飞等人推门进来，看到王明爵正在和一个少女聊天，见到警察进来，立刻脸色大变，眼泪夺眶而出。“警察大哥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此时白飞才看到王明爵的样貌，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子，头发好久没清洗过，离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头皮屑味道。他的胡子像好久没刮过，让白飞来形容，如果穿的破烂点，只能用一个词：“犀利哥”。
旁边的少女倒是比较清秀，还穿着学校的校服，眉宇间倒是和王明爵没有半分相像。
见到王明爵作势要跳下床的样子，柳京玄立刻上去讲他扶住，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一改那张冷脸，这让白飞惊讶了好一阵。
“小伙子，有什么事慢慢说。”柳京玄这么说着，倒是把白飞逗乐了，这么大年龄叫小伙子。
王明爵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说道：“你们一定要查到凶手啊。”
白飞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王明爵的确是被人故意撞得，而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
王明爵开始娓娓道来，原来他近些天一直都没有出车，因为车坏了，一直在修理。王明爵家境困难，载客的三轮车就是他唯一的生计手段，还有一个女儿要养。经过几天大修，终于把他那辆三轮摩托车修好了，王明爵赶忙开着车往汽车站赶，那里是他经常载客的地方。
王明爵家住在东渠镇，从渠岸那条路走是最近的路。那天王明爵急忙向汽车站赶去，当行驶到案发地点的时候，后面一辆车加速冲上来将王明爵的车撞进了渠里。当时王明爵通过后视镜看到一辆红色的轿车向他急冲过来，连喇叭都没打，一下就把他撞进渠里了，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柳京玄问道：“你看清楚是什么车了吗？”
王明爵回忆着说道：“我看到的是一辆红色的小轿车，车牌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车标志上是叠加在一起的盾牌。”
唐诗诗拿出手机摆弄了一阵，然后拿给王明爵看，王明爵指着手机，哆哆嗦嗦的说道：“对，就是这个标志。”
白飞看了看唐诗诗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标志，三个盾牌叠在一起，很显然是个别克轿车。
白飞问道：“你认识不认识这辆车？”
王明爵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江鹏问道：“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王明爵看着江鹏，江鹏拿出张老头的画像，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王明爵接过画像，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记不起来了。”
“你好好想想看，前一段时间你是不是拉过这个人？”
王明爵仔细端详了一阵，恍然道：“我记得，这个人，是这个人撞得我。”
白飞和唐诗诗哭笑不得，江鹏更是脸色难看，显然这个王明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显然是个喜欢讹人的人啊。显然在王明爵的脑海里，警察拿给他一张照片就是指认犯人啊。
江鹏阴沉着脸说道：“老实说，别在这扯谎。”
王明爵似乎咬定了张老头就是撞他的人，说道：“没错，就是他，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开车撞我。”
白飞逗弄着问道：“那你和他有什么仇啊？”
“我也不知道啊！”王明爵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实际上白飞此时也有些生气。
白飞怒道：“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明爵一手指着画像，说道：“就是他。”
“你不是只看到车的样子吗？”
“我……”王明爵哑口无言，他想了想，说道：“我隐约的看到了。”
江鹏怒道：“这就是你的态度，老实告诉你，这个人十几天前就死了。”
王明爵顿时哑然，显然他的谎话被当众揭穿，旁边的少女也是脸色难看。最后，王明爵无力的垂下脑袋。
唐诗诗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王明爵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穷啊，孩子要上学，家里实在没钱了，还欠着医院的钱，我是实在没办法啊。”
白飞此时也理解了王明爵的举动，但现在要紧的就是要问清楚张老头的去向。他指着画像问道：“你再看一遍，前一段时间你是不是拉过这个人？”
王明爵狠狠的看了画像，说道：“好像在哪见过。”
“有一天你是不是载着他去了西渠什么地方？”
“好像有，我记不清了。”
白飞再下狠料，问道：“有没有去过什么奶厂？”
王明爵恍然，说道：“我记起来了，有，有这么一个人，坐我的车去过奶粉厂。”
“哪个奶粉厂？”
王明爵说道：“就是白家村那个奶粉厂。”
白飞和江鹏一惊，白飞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那个奶制品加工厂的确有问题啊。先前要不是一个电话，白飞他们也许能在白家村的奶粉厂里找到更多的线索。
柳京玄冷冷的看着几人搭腔，一句话也没说，此时他对着白飞问道：“我记得你也是白家村的吧？”
白飞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是啊，怎么了。”
“你们村上的奶制品加工厂，你都不知道？”
白飞笑道：“您也知道我不常回来，所以不太清楚。”
柳京玄看着白飞，一字一句的说道：“好自为之吧。”说完扭头离开了。他来这里的目的道现在白飞还不知道，尤其是走之前留下的这句话，让白飞十分奇怪。
江鹏小声的问道：“白飞，你说王明爵说的话值得相信吗？”
刚才王明爵的态度让耿耿于怀，白飞刚才的问话就像一个套子一样，让王明爵一点一点往里钻，不知道他到底说的真话假话。白飞让王明爵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边，发现没有问题，三人也不管王明爵的叫喊，离开了医院。
对于这种喜欢讹人的人，不会有人对他生出好感来，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下了楼，唐诗诗赶紧问道：“师傅，你们刚说的奶制品加工厂是什么意思啊？”
白飞看着唐诗诗问道：“我先问你，柳政委到底是什么意思？”柳京玄的态度让白飞大感莫名其妙，如果柳京玄是来帮忙的，那也没帮上什么忙就走了，如果是来“打酱油”的，那也不至于说这个风凉话吧。
唐诗诗耷拉着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柳政委是爸爸叫来的。”
“唐局长？”
“是啊。”唐诗诗委屈的说道：“反正爸爸让柳叔叔来看看，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
江鹏看着白飞，不怀好意的说道：“唐局长什么意思？你脑袋灵，你应该知道吧？”
“去你的，我又不是百度。”白飞没好气的说道，此时的他脑海里有一些东西，不过还停留在跳帧的阶段，连不起来。
唐局长的办公室里，唐震军看着对面坐着的柳京玄，两个公安局大佬坐在一起，唐震军问道：“怎么样？”
柳京玄绷着脸，说道：“还成，很聪明。”
唐震军笑道：“我就知道，项清国推荐的人，应该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柳京玄笑道：“该不会是你招女婿吧？”
“怎么可能。”唐震军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找个人来。”
柳京玄突然严肃的问道：“唐局长，搞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网了吧？”
唐震军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到时候，让他们再折腾一下吧。”唐震军看着窗外，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