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王天

　　此时的人大会议室里，六个人大常委都在一起开会，开会的议题是是否同意公安机关传唤王天。其实公安机关有权直接传唤王天，但王天这个人非常特殊，他非常有钱，热衷于对市里的赞助和税务，可以说每年纳税王天都是第一名，什么慈善募捐、广告赞助的，天王公司也是以乐善好施为名。如果公安机关对王天进行传唤而惹恼了王天，势必会让王天不去理会城市发展那块，那市里的损失大了，谁传唤王天就要拿谁开刀。
赵明这招转嫁矛盾使得好，直接把这个责任推给了人大。如果人大批准，那一切程序合法，传唤王天就顺理成章了，如果王天恼怒，那公安机关可以把人大推出去。如果人大不批准，那更好，案子办不下去，可以直接把责任推给人大。也可以说人大现在是骑虎难下。
在座的六位人大常委都是聪明人，他们看着手中关于传唤王天的申请，一个个嘴角都抽抽着。人大常委之一的关云长说道：“你们觉得这个事怎么办。”这个人脸不红，也没有胡子，至于名字为什么叫关云长，我们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他和三国时期的关将军没有任何关系。
唯一的女常委范秋兰说道：“还是批准吧。”
众人将目光转向范秋兰，范秋兰从容说道：“不知道公安局哪个挨千刀的把事情给我们推过来了，但是我们要明确一点，公安局想办的人没人能保下。”
话糙理不糙，公安局的工作就是打击处理违法犯罪，只要你有违法犯罪的行为，公安机关就要处理你，绝不姑息。
关云长笑道：“我的想法和范秋兰一致，姑且王天这个人会不会生气，如果案情较大的话，我们不批，就把我们自己夹到手里了。”
“嘿嘿。”笑着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他是常委里年纪最大的郭红兵。郭红兵猥琐的说道：“先同意公安机关传唤王天，然后给王天说公安局逼我们的，让王天和那群穿制服的黑狗咬去。”
最早时候，群众把警察医生和老师叫做黑狗白狼眼镜蛇，都算是一种蔑称，没想到这些人身居高位，依然对这群含辛茹苦的职业人这样评价。
“那就这么决定了，但是我有个疑问。”范秋兰说道。
众人都看向范秋兰，范秋兰说道：“如果牵扯到王天，那案子肯定不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红兵笑道：“你才回来，可能不知道，最近公安机关倾巢出动，到处设卡盘查。”
范秋兰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郭红兵说道：“我偷偷听我儿子说的，公安局丢了十几把枪，我估计他们怀疑是王天让人干的。”郭红兵的儿子就是技术员郭长春。
“丢枪？”众人一片哗然，虽然以前也有一些臆测，如今变成事实，还是让他们感觉到非常意外。
稍稍镇定了一下，范秋兰问道：“丢枪和王天有什么关系？”
郭红兵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关云长赶紧插话道：“事不宜迟，我们就给公安局回复吧。小肖，弄一个正式回复给公安局。”
肖建鹏一直站在旁边，常委会议他是来做记录的，但这群常委说的话哪一句敢往会议记录上记呢？只能回去另编了。此时一听关云长的命令，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晚上9点半，尚芳收到了人大的回复，是肖建鹏亲自送来的。送完后，肖建鹏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尚芳把文件看了一遍，上面全是废话，就最后一句话切入正题，同意传唤。本身尚芳就觉得，传唤一个人对于公安机关来说就是行使其权利，有什么必要去得到人大的许可。现实就是如此，只有脑子里面没有太多顾忌的人才能办成一些大事。
当她拿着文件到了赵明的办公室时，项清国正爬在赵明的办公桌上补觉，赵明这个正主只能被挤得跑到沙发上拿出手机，不知道在浏览什么。
尚芳将文件放在赵明面前的茶几上，赵明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问道：“批了？”
尚芳说道：“批了。”
赵明连头都没抬，说道：“我已经叫人去盯他了，明天早上抓人。”
尚芳没好气的说道：“为什么不现在去抓？”
赵明终于抬头白了她一眼，说道：“王天是什么人？大半夜传唤王天不是找事呢么。人大这群狐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使些阴招。”
尚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就回自己的宿舍去了。当长官的都不急，她这个皇帝急什么。
3月8日早上8点，林川市公安局两辆警车来到了天王大酒店门口。一辆是赵明的普桑，一辆是项清国的越野车。白飞不放心这次的传唤，他隐隐有种直觉，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白飞自参加公安工作以来，从来都没有这么被动过。先后两次被袭击，现在的左胳膊还挂着石膏，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而是白飞从这里面察觉到了一丝让他不安的东西。
赵明并没有去找那两个袭击白飞的歹徒，而是美滋美味的睡了一觉，早上赶来传唤王天。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王天就是整个事情的幕后黑手，他主导了这次闹剧，目的是偷他自己的罪证。但这件事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白飞不安的就在于他对王天的猜测：一个身价上亿的商人，他的智商绝对不会低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明显是栽赃陷害，但是在林川这一亩三分地上，是什么人会去栽赃陷害这个王天。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方向是对的，是不是王天搞得鬼，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等将王天传回去一问就能有大致的方向。赵明并不着急，在车里打了个电话。他的电话打给一个叫波仔的人，波仔是赵明物色的特情耳目，这两年帮赵明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昨天在赵明让尚芳去人大递交报告的时候，他就已经让波仔去盯梢王天了。
王天其实很好盯梢，他的迈巴赫以及车牌上四个8，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随便问个朋友都知道王天人在哪里。赵明打完电话，对着酒店的车库里一指，果然一个车号是8888的迈巴赫轿车静静的躺在VIP车库里。那里是王天的私人停车位。
赵明指着轿车说道：“这就是王天的座驾，我昨天让耳目盯梢王天，王天昨天晚上就进了酒店，一晚上都没回去。”
“不会是到酒店里开房住了吧？”唐诗诗问道，她和白飞昨天晚上也住在酒店，实在没注意到这辆显眼的迈巴赫。
赵明指着指天说道：“这个酒店上层是天王公司的办公楼，王天就在第43层办公，那里有他的套房，极其奢侈豪华，他犯不着去住这些别人住过的房间。”
赵明显然对王天也是非常了解的，至少他去过王天的办公室，见识过王天的豪华卧室。
几人说着就向酒店走去。实际上去传唤王天的就赵明、白飞、项清国、唐诗诗四个人，他们只是去传唤人，到底王天和他们一块不一块回去是两码事，见到王天本人，甩张传唤证，扭头就可以走人了。
白飞跟着来，希望能从中间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毕竟从别人嘴里转述的东西会掺杂一些个人理解，白飞需要的是客观的证据。
来到前台，前台小姐对四人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唐诗诗和项清国穿着警服，项清国的肩章亮的闪人眼睛。况且她也认识在这里住的白飞和唐诗诗。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前台小姐笑着问道。酒店照样经营，前天发生的抢劫案件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一般。
赵明拿出他的警官证，然后递到前台小姐面前，板着脸说道：“我找王天。”
前台小姐拿起赵明的警官证扫了一眼，然后拿起一旁的电话打了过去，只听她“嗯嗯嗯”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挂上电话，说道：“王总昨天就在办公室，一直都没出来，估计还在休息，你们看……”
前台小姐虽然没说下句，但意思已经明确了，希望他们过一阵再来。
赵明拿回警官证，说道：“我们有些事情想要了解下，所以麻烦你通传一声。”
前台小姐依然保持着招牌式的微笑问道：“请问有什么具体的事吗？”
话还没说完，只见前台小姐挂上的电话又响起了。前台小姐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然后接起了电话。他的电话在耳朵旁边放了一下，只说了个“喂”字，整个嘴就没有合上。她手中的电话从手中掉到地上，然后发出刺耳的尖叫。
“怎么了？”唐诗诗嘴快，赶紧问道。
前台小姐说道：“老板，他他他他……”
白飞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他赶紧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前台小姐支支吾吾的说道：“老板，老板他被人杀了。”
“什么？”四人惊叫。王天可不是一般人，也是他们仰仗的最有利的线索，听到这个噩耗简直难以让人相信。
四人在前台小姐的带领下，走到电梯，按了43层楼的按钮。在电梯里，前台小姐居然急的哭了出来，让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四人更加难受。
很快到了43层，四人飞快的窜出电梯。出了电梯是一个亮敞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几个男子正堆在门口，那里有一间大的办公室，不用说一定是王天的。此时的这群男子正在门口谈论着什么，竟然没有人有进去的想法。
赵明箭步跑了过去，拿起警官证叫到：“警察办案。”
那群男子飞快的给四人让了道路。四人顺利的进了王天的办公室。
办公室非常的宽敞明亮，地上的地毯一看就是高级货。在房子的东边，有一个大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左侧有一个非常奢华的沙发，沙发上，一个看起来60多岁，头发斑白的男子仰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弹，很显然，这就是王天。房子里，在离王天很远的地方，有一名女子在瑟瑟发抖，手中拿着手机乱吼。见到四人进来，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叫到：“这是我老板，王天，他被人杀了。”
白飞靠近王天看了看，技术人员没来，他不敢乱动尸体。他粗略的看了看，王天穿着衬衣还打着领带，仰面朝上躺在沙发上，沙发被他压得差点变成一字型。王天的眼睛瞪的老圆，但表情很随和。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纸和一瓶红酒，红酒撒了出来，仿佛血一般，难怪那个女子会叫杀人呢，女人见到“血”没晕过去已经是胆子大的了。
白飞不敢乱动，把眼睛侧过去看桌上的纸，上面用苍劲的钢笔写了一段话，白飞粗略的扫了一眼，这分明就是遗书。
白飞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有遗书，难道是自杀。但是为什么自杀呢？白飞不敢拿起遗书，只能等技术人员到了以后，才能拿到遗书。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配合其他三人保护好现场，然后询问周边人的情况。
白飞第一个问的就是那名女子。这名女子20多岁，长相清秀，经询问，她说是王天的秘书，叫罗萌萌。昨天晚上10点左右王天一个人来到办公室，然后就进去了办公室。罗萌萌一直住在公司给她分的房间里，房子正好也在43层，当时罗萌萌在走廊打电话，见到王天东倒西歪的往办公室走，显然喝酒了，而且看样子心情很不好。罗萌萌由于穿着睡衣，没好意思去和老板打招呼，只见王天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把门锁上了。罗萌萌也没多想，就去睡觉了。早上正常上班，由于这两天没人找老板，她也乐得清闲，在自己的房子玩游戏，接到前台小姐的电话，她想到老板还在办公室，就敲门叫老板，王天没有应。想想不对的罗萌萌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王天的办公室大门，看到里面的情景把罗萌萌吓坏了，下意识的就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后来就有这一幕了。门口的男子都是公司的员工，这些人有些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只知道罗萌萌喊了一嗓子，大胆的人进去看了一眼，却什么也不敢说，胆小的人压根连门都不敢挨。
很快，技术人员就到了，果然，尚芳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警帽就进来了。她先是回头看了四人一眼，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王天的尸体上。
尚芳拿起手电筒，对着王天的瞳孔照了又照，然后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用证物袋将各种证物分类装了进去。白飞一直看着尚芳的动作，生怕她有一点点疏忽。
尚芳说道：“根据我的推断，应该是氰化钾中毒死的。”
“氰化钾？”白飞惊讶道，这可是剧毒啊。
尚芳正色道：“根据表面上看，像是氰化钾中毒，但必须采集血液回去化验才能得知具体情况。”
尚芳继续工作，如实的采集了死者的血液，毛发，此时，她才留意到桌子上的遗书。她用手套将遗书拿起，然后装到一张透明的袋子里，通过袋子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她递给赵明，白飞却先一步抢了过去，然后看了起来，引起尚芳冷哼一声，他却置若罔闻。
对于白飞来说，先前的那些东西只能说是一场闹剧，而到现在为止，案情才变得严重起来，因为前面虽然闹了很大阵仗，但是没死一个人，现在死人啦，死的还是骆驼比马大的王天。
遗书写的很潦草，内容就是说，那偷证据的事、那偷枪的是全是他自己策划的，和别人无关。至于和什么人一起执行的，为什么则只字未提。尚芳继续寻摸着找线索，突然，她冷冷的回头望了眼白飞，整个眼神充满了不解，白飞也觉得莫名其妙。最后，她什么也没说，收拾了一下，就提起自己的箱子离开了。
白飞很纳闷，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惹她了？
此时，一个痛苦的哭声从门口传来，只见王奇从外面铺了进来，脸上挂满了泪痕，已经泣不成声了。他走进房子来，看了白飞等人一眼，然后就扑到王天身上，一阵哭爹喊娘。白飞想上去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赵明从后面拉住白飞，然后摇摇头。白飞明白赵明的意思，此时还是离开的好。四人赶紧离开了。
他们迅速的驾车回局里，现在他们着急的是等待尚芳的化验报告。
一般的正式化验报告需要好几天，此时他们需要的只是确认，还有从现场拿回来的证据进行调查分析，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他们到的时候，尚芳早已经进了化验室，在里面摆弄瓶瓶罐罐。四人识趣的来到赵明的办公室，房子里充满了烟味，唐诗诗特别的没有离开，也没有露出烟雾的表情。对于唐诗诗来说，这命案，对她来说具有不小的诱惑，让她每根毛发都兴奋起来。
四人都没有说话，白飞的脑海里飞快的运转起来，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这王天为什么会死？还写了遗书？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犯了事然后畏罪自杀？他有那么傻吗？这一个一个问题就像一把榔头在敲着白飞的脑袋，让他头疼不已。他用右手按了按太阳穴，甩甩头，想到：“想要证明怎么回事，就看这张遗书是不是他本人写的。”
项清国从今天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并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的头就非常疼。是真的疼，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止一次的用手在脑门上试探，却没有发烧的迹象。他就是感觉非常累，累到不想说话。他强打着精神一起去了酒店，就连看到王天死了他的心里都没有什么波澜。
此时的项清国脑海里一片空白，坐在沙发上，想睡觉，但心里有事也睡不着。此时的项清国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话：“我怎么了？”
赵明看出来项清国的不对劲，问道：“项哥，怎么了？要不要进去躺会？”
项清国摆摆手，什么也没说，只是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
四人就这么沉默着，心中的思绪早就和尚芳一起在化验室中，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化验结果。
知道中午11点半，尚芳才从化验室里出来。她到了赵明的房子，看到四人正襟危坐，皱了皱眉。四人一看到尚芳的到来，除了项清国，其他三人都赶紧站了起来。
尚芳说道：“我没时间弄报告，但是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当时说的没错，就是氰化钾中毒。”
赵明赶紧说道：“氰化钾是管制化学毒品，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尚芳瞪了一眼赵明，没有说话。
白飞说道：“我想以王天的能力，弄点氰化钾还是很容易的。”
赵明问道：“有没有别的痕迹？”
尚芳答道：“我刚还抽空对了一下王天的笔记，基本上可以断定，那遗书是王天本人自己写的。”
白飞顿时皱眉了，难道自己猜错了，就是王天本人搞得鬼，最后来了个东窗事发，畏罪自杀？
赵明看了一眼白飞，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有疑问。”
白飞看着赵明，没说话，意思让赵明说清楚。
赵明摊摊手，说道：“这都是我的猜测。我怀疑是上面的人见包不住了，所以让王天以死来藏火。”
白飞说道：“我不认同你说的。以王天今时今日的财力，上面的人想要放弃他这个棋子也要掂量一下吧。王天现在有权有势，以他来说可以不顾及上面的人。”
赵明挤出一点笑容，说道：“你看我的猜测：首先有人使了个招，把事情搞大，然后嫁祸给王天。而那人手中还有王天的把柄，那人用王天的把柄威胁王天，让他来顶缸。然后王天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最后自杀。”
“你的想法看似符合逻辑，实际上很不符合，你想，如果那个人手中有王天的把柄，犯不着使这么一招，直接就可以整死王天。”白飞不客气的反驳。
赵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道：“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白飞想了想，然后露出一脸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赵明冷哼一声，扭头才发现，项清国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项哥。”白飞试着叫了叫项清国，发现项清国居然叫不醒，他瞬间就急了，说道：“赶紧去医院，快。”
尚芳走过来，一边飞快的对项清国进行检查，一边说道：“让我来看看。”
尚芳检查了几秒钟，对着赵明复杂的一笑说道：“没事，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赵明冷冷的看了尚芳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白飞留意到尚芳看赵明的眼神，只当是这兄妹两个闹什么别扭。
最后，赵明将昏迷的项清国拖进了套间里面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