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真相

　　她们家的沙发脏的要命，我想坐下，实在无处下屁股。不过，沙发旁边的马扎倒是能坐。
我将手里的东西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放下，然后坐在了马扎上：“大娘，您这房子得勤通风啊，湿气那么重，对身体不好。”
“人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无所谓了。”
“您可别这么说，您的日子还长着呢。”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我说话的时候不用顾忌太多，所以直奔了主题：“您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出生的情景？”
注意，我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种暗示跟明着说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我妈当初真的生了两个孩子，那么李大娘在这种带着暗示的询问下，一定会有所反应，哪怕是蛛丝马迹。
对于我来说，哪怕只查到些蛛丝马迹，也算不枉此行。
她的眉心果然闪过了一丝慌张，不过这一丝慌张仅仅停留了一瞬间。她笑了笑，只是笑的很僵硬：“什么你们？当时你妈妈只生了你一个啊。”
我更加确定宋游就是我的亲生兄弟，王大娘已经露出了破绽，我得乘胜追击：“大娘，您不用绕弯子了，我今天除了来看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打听。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跟你提。”
她愣住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眨也不眨。我知道，回忆往事的时候往往伴随着痛苦；往事将要重提的时候，需要下定很大的决心，所以我也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等待着她的抉择。良久过后，她终于叹了口气：“其实我早该猜到你此行的目的，罢了，我就告诉你吧。你猜得不错，当年你妈生的的确是一对双胞胎，当时她生完孩子以后，都已经接近虚脱了，周围的情况根本弄不清楚，故此，她不知道这件事情。”
事情果然像我猜的那样！宋游，就是我的兄弟！我迫不及待的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走失了，以至于我父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当初给你妈接生的有两个人，你的那位兄弟就是被另一个接生婆给送走了。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在外面找了个人接应，把你兄弟从后窗抱出去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您又为什么不揭发她？”
她用简短的两个字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卖钱。”然后陷入了沉默，她的表情很痛苦，好像是在心里挣扎着什么。我则被李奶奶的行为气的咬牙切齿，根本没了耐心，不等王大娘跳出挣扎就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揭发她？”
“因为当时我有把柄在她的手中，如果我真的揭发了她，那我的名声就毁了。孩子，你不要怪我，我不是什么圣人，我有血有肉，也有感情，知道羞耻。我不能因为你们家的事情让自己身败名裂。李奶奶已经去世了，我本想把这件事情带进棺材里，这样对我，对你们家都好。但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被人翻出来了。”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骗我吧？”
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我发誓，如果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有半个字不实，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断子绝孙，一家老小都下十八层地狱！”
我沉默了，心里五味陈杂的，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如果是个年轻人发这种毒誓，绝对不能作为我相信ta的依据。但像王大娘这个年龄段的人，最忌讳这种毒誓，尤其是什么“断子绝孙，十八层地狱”，所以可信度很高。我不怪她，因为她跟我们非亲非故的，没有理由因为我们家让自己身败名裂。
要怪也得怪那个李奶奶，如果不是她，我父母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说到底，都是因为“钱”！钱是王.八蛋，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因为这“王.八蛋”昧着良心作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姓李的老太太凭什么把我们一家人拆散！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看了王大娘一眼，此时她的表情中掺杂着十分浓郁的后悔，双眼也已经翻红，眼泪眼瞅着就要留下来了，这种表情绝对不是演出来的。我仿佛在她的眼泪中看到了她这么多年以来，没少受到良心的谴责。
终于，我对她说道：“大娘，您不用自责。您说的没错，人都是自私的，我们不能用上帝视角去要求所有的人。要怪只怪那个混蛋李奶奶！她昧着良心让我们一家四口分离，尽管她现在已经死了，也难以让人原谅……”
“杨明啊，其实李奶奶也是个可怜的人。她给你们接生的那段时间，她的孙女儿得了白血病，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但是她们家太穷了，根本负担不起手术费。她的儿子死的早，这个孙女儿是她家唯一的后人。李奶奶生前是个热心肠的人，谁家有困难她能帮的都会帮人一把，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她们家唯一的后人，她绝不会作出如此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事情。”
我讥讽的笑了笑：“她可怜，难道我父母不可怜吗？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个儿子。我那兄弟不可怜吗？他到死都认为自己是自己的父母抛弃了他。可怜……可怜……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这两个字不是一个人为非作歹的理由！”
“你别那么激动，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要替她开脱。而是想让你消消气，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李奶奶现在也已经死了……，你生气除了伤害自己的身体，没有其他半点作用。你刚才说什么，那孩子……”
“嗯，没错，我那个兄弟身染恶疾，已经去世了。我谢谢你安慰我，不过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做不到平静。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我大，还是我那个孪生兄弟大？”
“我记得很清楚，是他大……”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受到过宋游的照顾。想不到这个我曾经费尽心思去调查的人，竟然是我的哥哥。
告辞了李大娘，我便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件事情依然不能告诉静静。但我却陷入了要不要告诉父母的抉择中。理论上他们有权利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又怕他们接受不了宋游已经离世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