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亮的万家灯火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窗口。窗口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一个倩立的人影随着他的靠近而渐渐变得清晰。

推开房门后，他看到一双白皙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放下一盘炒菜，心里一紧，低下了头。

“我回来了。”

“哼。”吕老抖了抖手中的报纸，道：“大英雄回来了？”

“吕老。”夏尘自知理亏，恭敬地问候一声便不再说话。

墨名傅掩嘴一笑，随即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先吃饭，后检讨。”

饭后，在吕老森然的气场里，夏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陈述了一遍。墨名傅说：“今天的事情概括来说，就是你为了一个女人和别人拼命。”

“作为补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如果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一定要告诉我。”墨名傅伸出小拇指，道：“我不会过去给你添麻烦的，但是我会一直等你。”

夏尘心里的愧意更盛。他说：“汇文哥连夜梳理出了牟恩琳的活动轨迹，我在今天下午对轨迹进行研判，确定了制毒地点的大致方位。明天早上，我会出发前去查看。”

“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现在只知道大概的区域，我会先到镇子上住下，然后再进行走访探索，争取发现新的线索。”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你不是要在派出所上班吗？”夏尘一惊，道：“我想起来了，今天你的实习期就结束了。”

“是啊，不过在开学之前还能休息一段时间，我陪你去吧。”

夏尘点头同意了。但直到现在，墨名傅依然没有放下手指，他开始静静地盯着夏尘，直到夏尘不得不正面做出答复。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夏尘伸出自己冰凉的小拇手指，与墨名傅拉钩，定下了庄严的约定。

在空旷的原野上，一轮巨大的圆月低垂，无穷无尽的寒光洒落，让那个跪在地上的渺小身影瑟瑟发抖。

孟汇文双手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梦呓。王君走到他身边，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的痛苦源于对爱的知觉。”

“如果没有爱的知觉，便不会再痛苦，不会再愧疚，不会再悲伤。”

“再也没有人可以利用你的爱来伤害你。”

“她不需要你的拯救，需要被拯救的人，是你自己。”

孟汇文突然嘶吼起来，圆月应声碎裂成无数的碎片，每一块碎片上都倒映着他关于牟恩琳的一点记忆。王君仰望着漫天琉璃，道：“看来我还是急了些。”

孟汇文用双手砸击地面，道：“她还有救，她已经在帮助警方了。”

王君第一次露出好奇的表情，他问道：“她做了什么？”

“她交代了制毒地点，她交代了制毒的地点，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毒源，她会立功，会减刑，她有良心，只是受了蒙骗，她还不是无药可救！”

王君双手一合，发出“啪”的一响。一直在躺椅上疯狂扭动的孟汇文突然安静下来。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仿佛陷入了一场美梦中不可自拔。

王君走到留声机旁关掉了舒缓的音乐，在寂静中若有所思。

八点整，夏尘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向餐桌旁的墨名傅和吕老讲解了自己的计划。首先，吕老驾车带墨名傅向高速公路驶去，中途会择机将墨名傅放下。

之后，墨名傅要变装赶去高铁站，乘坐预定的那班高铁。其次，夏尘已经获得王庄平批准，对外宣称自己将要到南阳培训。

当列车于九点半运行到下一个站台时，他将迅速下车，换乘隔壁站台的高铁与墨名傅碰头。最后，吕老需要驾车兜圈，比夏尘等人迟一天到达约定的地点。

三人都是干练之人，计划一定便立刻开始高效执行。早晨九点四十五分，夏尘和墨名傅成功地在高铁上会面，并通过电话向吕老报了平安。

这次二人到达的镇子并不是古色古香的旅游景点，作为通往山区的中转站，镇子的交通条件算是完善，但其他基础设施简直不堪入目。

迎客的大婶把沾着菜油的双手在围裙上狠狠地抹了抹，一手抓起前台上的菜单，道：“两位吃点什么？后面还有人吗？”

在墨名傅环顾屋内环境的时候，夏尘说：“听说你这里有特殊的野味？”

大婶脸色一僵，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小伙子听谁说的？”

“你不要紧张。我们就两个人，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当然是有人推荐了。”夏尘轻声道，“我们可不是来暗访的。”

“哎哟，小伙子。”大婶捂住胸口，哭丧着脸说：“你这样讲，我更不敢相信你了啊。我们这里小本买卖，经不起你们城里人折腾。”

“三个月前，我姐姐来过这里。她姓牟。”见大婶露出回忆的表情，夏尘掏出两千元现金放到桌上，随后带着墨名傅径直向上走去，道：“先给我们热壶茶，至于信不信我们，你再考虑考虑。”

走入二楼包间，夏尘拿纸把板凳和桌子又仔细擦了一遍。墨名傅问道：“这家店有什么蹊跷吗？”

“由这个镇子往山里走，人烟会越来越少，反过来说，动物也就越来越多，这个店挂的招牌是野味，多多少少应该也有点野生动物卖。”

“我们是来秘密打探消息的，你现在这样做不是会激起她的戒心吗？”

“我们两个外地青年跑到这里问东问西，本来也是会激起她的戒心的。倒不如假装是来吃保护动物，让她把精力放在判断我们是不是暗访人员上，这样对我们随后提出的那些问题，她就不会过于敏感了。”解释完动机后，夏尘见墨名傅的面色有些凝重，便装作心疼的样子说：“就是可惜了我的钱。”

墨名傅展颜一笑，道：“瞧你这出息！”

最终，那个大婶依然没有承认店内有保护动物卖，而是老老实实端上了烧土鸡等几道招牌菜品，并退给了夏尘大部分的现金。上菜期间，夏尘随意问了几个问题，由于都是关乎本地的风土人情，大婶也就知无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