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灰烬里的紫藤花

物证车的警笛刺破筒子楼清晨的寂静，叶梦心隔着防护服都能闻到蛋白质焦糊的酸味。警戒线外挤满举着手机直播的居民，穿花睡衣的大妈正对着镜头比剪刀手：“老铁们看好了啊，这就是我们楼那个总半夜敲墙的303室…”
"让让！"顾明城抬手挡开差点戳到叶梦心额头的自拍杆，警徽在阳光下晃过冷光，“破坏现场治安拘留十五天。”
大妈的手抖成了帕金森，直播间标题火速改成"普法宣传现场观摩"。
焦黑的木门在叶梦心手下发出朽坏的呻吟。她半跪在门槛处，勘察灯扫过门框上沿：“三次爆燃点，助燃剂泼洒高度在1.7米左右——纵火犯是个左撇子。”
"死者王建国，52岁，房屋中介。"顾明城用手帕捂着口鼻，皮鞋踩过满地碎玻璃，“房东说他拖欠三个月房租。”
叶梦心的镊子在炭化窗框上轻轻一挑，半片未燃尽的紫藤花瓣飘落在物证袋里。她对着阳光转动证物袋，淡紫色脉络间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顾队，你们刑侦支队最近是捅了紫藤花窝？”
“先回去吧！”然后叶梦心对着一边的实习法医助理说道：“准备材料，回局里进行司法解剖！”
将周围居民遣散封锁现场之后，几人打道回府。
一到警局，叶梦心一秒不耽搁的钻进法医室。
解剖刀划开焦尸胸腔时，叶梦心对着送检单吹了声口哨。焦炭化的肺叶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她突然俯身贴近尸体：“教科书级别的矛盾烧伤——呼吸道干干净净，肺叶却像在火山灰里打过滚。”
"说明死者被焚烧前已经死亡？"实习生周子皓攥着记录本的手在发抖。
"更精彩的是这个。"叶梦心举起放大镜，真皮组织碳化层里嵌着星星点点的反光物，“石英砂，西郊河滩特有的棱角型颗粒，出现在市中心筒子楼的火灾现场…”
林晶晶抱着平板冲进法医室，马尾辫上别的紫藤花发卡直晃悠：“叶姐！治安监控拍到王建国死前三天都在西郊棚户区转悠，那边拆迁队最近正和住户扯皮呢！”
解剖刀"当啷"落在不锈钢托盘上。叶梦心脱下手套去够咖啡杯，发现杯底粘着张泛黄的报纸碎片——2009年4月17日社会版头条：《钉子户失足坠井，开发商深表遗憾》。
顾明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王建国五年前是盛唐地产的拆迁队长。"他指尖的U盘插进电脑，监控视频里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ATM机前撕毁一叠文件，虎口处的蜈蚣状疤痕在特写下纤毫毕现。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叶梦心转着爷爷送的怀表，鎏金雕花擦过解剖台边缘：“看来有人想烧毁的不仅是尸体，还有…”
"当年拆迁队的秘密。"顾明城突然伸手按住她转个不停的怀表，“叶法医，你咖啡杯底的新闻主角叫李桂芬，她的孙女上个月刚入职市局档案科。”
叶梦心感觉后颈汗毛倒竖，耳边响起五岁那年医院走廊的哭声。她猛地转身，解剖刀尖在距离顾明城喉结两厘米处急停：“顾队查过我？”
"你爷爷上周来局里送老照片集，拉着我讲了三个小时刑侦技术发展史。"顾明城面不改色地推开刀尖，“顺便提到某位叶小姐六岁时，用压岁钱买了整套《洗冤集录》连环画。”
林晶晶的惊呼打破僵局："叶姐！死者右手掌心肌肉里嵌着金属碎屑！"显微镜下，银色颗粒在偏振光中呈现独特的枝状结构，“这是…古董怀表的发条齿轮？”
叶梦心突然冲向物证柜，紫藤花瓣检测报告从指间滑落。当她将父亲遗物般的怀表举到灯光下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表壳内侧的磨损痕迹，与死者掌心的金属碎屑完全吻合。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法医室玻璃上。顾明城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二十三年前4月17日，你父母车祸案发路段，距离西郊河滩只有八百米。”
叶梦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解剖台冷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记忆如暴风雨席卷而来——急救室刺目的红灯，爷爷警服上未干的雨水，还有法医那句"刹车油管切口过于整齐"。
"我需要重新勘验车祸物证。"她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顾明城已经拨通内线电话："档案科吗？请调取1999年4月17日临港高速车祸案卷宗，编号CX990417。"他转头时，锁骨位置的鲁米诺试剂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物证科存着当年那辆轿车的残骸。”
暴雨倾盆的物证仓库里，叶梦心半跪在锈蚀的车架前。手电筒光束扫过后轮刹车管时，她突然整个人僵住——本该平滑的断口处，赫然呈现细密的锯齿状纹路。
"角磨机痕迹。"顾明城蹲下身时，警服衣摆扫过她颤抖的手背，“当年现场勘查报告写的是’自然断裂’。”
叶梦心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父亲名字缩写。当表盘背面抵住刹车管断口时，齿轮凹陷与金属纹路严丝合缝。她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仓库里显得格外尖锐：“有人用我爸的怀表当凶器，在刹车管上刻了道催命符。”
仓库顶灯忽然闪烁，顾明城本能地拽着她后退。黑暗中传来铁架晃动的吱呀声，某个重物"砰"地砸在两人方才的位置。
"看来有人比我们着急。"叶梦心摸到手机照明，光束照亮滚落在地的汽车蓄电池——连接线切口平整如新。
顾明城捡起蓄电池查看出厂标签："三年前的产品，出现在封存二十年的物证仓库…"他的对讲机突然炸响，接警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顾队！西郊河滩发现可疑车辆，车载记录仪里有…”
"林娜娜遇害当天的影像。"叶梦心接话，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证物袋上，“顾队，你领带沾到紫藤花粉了。”
当警车冲破雨幕驶向西郊时，叶梦心在后座拆开物证科刚送到的密封袋。泛黄的交通事故照片里，父母相拥的遗体后方，半片紫藤花瓣粘在挡风玻璃裂缝处，与今日筒子楼现场的花瓣脉络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