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槐根孽债

晨雾裹着槐树焦糊味漫过操场，林深攥着木梳的手指微微发麻。梳齿残留的碎发突然卷住他手腕，在皮肤上勒出细密的红痕。姜小满扯断三根头发缠在桃木棍顶端，燃起的青烟中浮现模糊人影。
"梳头咒。"她将冒烟的桃木棍插进积水，水面立即显现出九十年代的旧教室，“苏晚晴每天晚自习后都会用这把梳子，在第三教学楼东侧楼梯拐角…”
话音未落，林深后颈的叶脉纹路突然发烫。雾气中浮现半透明的少女身影，她机械地重复梳头动作，发丝间不断掉落槐树籽。当梳到第七下时，梳齿猛地插进太阳穴，暗红血珠顺着木纹渗入林深掌心。
姜小满突然抓住他流血的手掌按向地面，五帝钱在血泊中摆出敕令图案："阴魂借道，阳血开光！"泥土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被烧焦的槐树根居然渗出鲜血，在地面勾勒出校园平面图——旧教工楼的位置标着朱砂红点。
"这是民国时期的镇魂图。"姜小满用木棍挑开沾血的草叶，"当年姜家先祖把槐树精本体封在…"她突然噤声，因为林深正用滴血的手指触碰红点，整张地图突然立体浮起，旧教工楼模型的门窗渗出黑雾。
教学楼废墟方向传来乌鸦嘶鸣，成群黑羽掠过他们头顶。有只乌鸦撞在镇魂匣上，炸开的羽毛里飘出张泛黄信纸。林深接住时，信纸上的字迹被血迹晕染，只能辨认出"陈老师…池塘…梳子…"等零碎字眼。
姜小满用银镯压住信纸，镯面浮现细如发丝的金线："这是用尸油写的密信，要取晨露混合香灰才能显形。"她突然拽着林深蹲下，桃木棍横扫过身后灌木丛，打断半截正在偷听的槐树枝。
树枝断口处涌出脓血，地面立即鼓起数十个土包。姜小满抓起把香灰撒向空中，灰烬落地形成八卦阵图：“快走！槐树在标记我们的位置！”
旧教工楼铁门上的锁链竟自行脱落。林深推门的瞬间，门板内侧密密麻麻的抓痕刺入眼帘，最高处的抓痕里卡着片带血的指甲盖。姜小满用银镜照向走廊，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他们倒影——穿碎花裙的少女正在疯狂刨墙。
"是苏晚晴的残念。"她将银镜转向楼梯拐角，镜中少女突然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他们招手，“跟着镜像走，别碰任何反光物体！”
二楼尽头的储物室门把手上缠着红线，线头系着枚生锈的铃铛。林深伸手时，铃铛突然发出三十年前的响声，门缝里淌出腥臭的泥水。姜小满用桃木棍顶开门板，霉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的九十年代教师合影正在滴血。
"陈默！"林深指着照片里戴眼镜的男教师，他的镜片在照片中诡异地反着红光，“和苏晚晴合照的是…”
姜小满突然捂住他的嘴。照片里的陈默正在转动眼珠，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当林深凑近细看时，陈默的手突然伸出相框，抓住他的衣领就往照片里拖。
"天地清明，万邪不侵！"姜小满将银镜拍在照片上，镜面裂开蛛网状纹路。陈默的手触电般缩回，照片表面浮起层血沫，渐渐显出隐藏画面：苏晚晴蜷缩在树洞，手腕被三十六枚槐木钉钉在洞壁，而陈默正在洞口烧着什么。
林深颈后的叶脉纹路突然凸起，像是有根须在皮下游走。储物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声，姜小满撬开锈死的柜门，腐烂的教案本里夹着朵风干槐花。花瓣展开后露出微型胶卷，映在墙上是段断续续的影像：
1993年9月13日夜，陈默提着煤油灯走向古槐。他颤抖着将木梳埋进树根，突然抱住树干痛哭。当第一缕晨曦浮现时，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后背长出树皮状斑块。
"原来陈默才是第一个容器。"姜小满捏碎槐花，汁液染黄了她的指甲，“他想用自身精血喂养槐树精，换苏晚晴往生…”
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槐木结构。林深扶住货架时摸到暗格，掉出的铁盒里装满信纸，每张都写着相同的话："晚晴，等我斩断孽根就来接你。"字迹从工整到狂乱，最后几张根本是用指甲抓出来的。
姜小满突然将桃木棍插进地板裂缝："下面有东西！"撬开的地板下露出水泥封印，中央嵌着个玻璃瓶，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竟是苏晚晴的眼球。瞳孔残留的影像显示：陈默浑身缠满根须站在槐树下，手里握着带血的斧头。
"他在砍自己的共生根！"林深被眼球中的画面震撼，“所以才会…”
凄厉的猫叫打断他的话，窗外窜过七只黑猫，每只都戴着红绳项圈。姜小满脸色骤变，甩出红线缠住窗框：“七煞引魂阵！快把铁盒里的信烧了！”
林深点燃打火机的瞬间，所有信纸上的字迹都开始蠕动。火焰中传出陈默的嘶吼："谁准你们动晚晴的东西！"焦黑的信纸灰聚集成人影，腐烂的手掌掐向林深咽喉。
姜小满咬破手指在虚空画符，血珠凝成八卦图案：“陈老师，当年你私自改命害得槐树失衡，现在该做个了断了！”
人影发出悲鸣，储物室所有柜门同时炸开。林深护住头脸时，被气浪掀到墙角，后脑撞上暗藏的机关。砖墙翻转露出密室，供桌上摆着姜家先祖牌位，牌位前供着把刻满符咒的青铜斧。
"斩灵斧！"姜小满惊喜地抓起斧头，斧刃映出她泛红的眼眶，“爷爷说二十年前就失踪了…”
斧柄突然长出根须缠住她手腕，林深看到牌位后的墙壁浮现血手印。每个手印都指向供桌下的暗格，里面躺着具呈跪姿的干尸，心口插着三十六枚槐木钉——正是陈默！
干尸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盯着姜小满："你们姜家骗我…说好四十九天就能…"它的下颌骨咯吱作响，槐木钉随着话语声缓缓退出心脏。
林深抢过斩灵斧劈向供桌，斧刃触到干尸的瞬间，整栋楼响起万千冤魂的哭嚎。陈默的尸身炸成碎片，飞溅的骨片在墙面拼出地图——竟是后山坟场的位置分布图，每个坟包都对应校园里的槐树根须。
姜小满用斧头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牌位上："今有姜氏第三十七代传人，请祖灵开道！"牌位迸发金光，照出地板上隐藏的密道入口。腐臭的阴风从地道涌出，隐约传来铁链拖拽声。
林深举着手机照明，光束却被黑暗吞噬。姜小满将银镜绑在斧头前端，镜面青光勉强照亮三米范围。密道两侧的土墙嵌着人脸浮雕，每张脸都在重复苏晚晴梳头的动作。
"别看那些！"姜小满扯下发带蒙住林深眼睛，“这是摄魂壁，看久了魂魄会被吸进去！”
发带突然被扯落，林深在青光中看到骇人景象——所有浮雕都变成姜小满的脸，她们齐声冷笑："你以为这丫头是来帮你的？"最深处的浮雕突然伸手抓住他脚踝，皮肤接触处瞬间结出槐树皮。
斩灵斧呼啸着劈碎浮雕，姜小满拽着他撞进突然出现的石门。门内是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矗立着十米高的槐树根雕，根须间缠绕着上百具尸骸。树根顶端盛开血红色槐花，每片花瓣都是张扭曲的人脸。
"这才是真正的槐树精本体。"姜小满将斧头抛给林深，“我去布锁魂阵，你撑住三十秒！”
林深握紧斧柄的瞬间，树根间所有尸骸同时睁眼。掌心叶脉纹路与斧头符咒产生共鸣，他看见三十年前的画面：姜家长辈们在此处举行仪式，将哭喊的少女们活埋进树根。最后一幕是陈默跪在树前，用斧头砍向自己心口。
"原来所谓镇魂，是用活人献祭…"林深被真相震得后退半步，脚底踩碎的头骨发出尖叫。树根顶端的人脸槐花开始坠落，每朵花都在尖叫：“还我命来！”
姜小满甩出沾血的五帝钱，铜钱悬浮成北斗状：“别被幻象迷惑！当年的献祭者都是自愿…”
话未说完，林深突然挥斧斩断缠住她的根须。人脸槐花在他背后炸开，毒刺般的花粉沾满后背。姜小满翻转银镜照向他，镜中映出的竟是正在木质化的脊椎。
"你还有五分钟。"她将桃木棍折成两段，断口处喷出紫色烟雾，“等槐毒攻心就…”
林深反手用斧背敲向自己后颈，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树根精发出惨叫，所有尸骸如潮水般退去。他借着最后的清醒扑向槐树主干，斧刃砍进树心的瞬间，喷涌而出的不是树汁而是鲜血。
整个溶洞开始坍塌，姜小满拽着他跌进突然出现的暗河。湍急的水流中漂浮着无数梳子，每把梳齿都勾着缕头发。林深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苏晚晴的怨魂从血浪中升起，将木梳轻轻放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