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径直走到他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这才缓缓抬头——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冷峻,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两位,聊得挺热闹啊。”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
钟渝棠眼神一凛,手指已经摸到了包里的铜钱:“你谁?”
男人轻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两人面前:“陆沉,风水协会特别顾问。”
穆清霄扫了一眼名片,上面烫金的字体写着“陆沉”二字,底下是一串电话号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风水协会?”穆清霄挑眉,“我们好像没打过交道。”
陆沉耸耸肩:“现在打也不迟。”他目光落在桌上的血契上,笑意更深,“看来你们已经见过周家的‘账本’了。”
钟渝棠冷笑:“怎么,你是来收债的?”
陆沉摇头:“我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穆清霄不动声色,“理由?”
陆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紧:“因为你们已经被‘它’标记了。”
话音刚落,茶餐厅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随后“啪”地一声熄灭,整个餐厅陷入黑暗。
黑暗中,陆沉的声音依旧清晰:“血契一旦被外人触碰,债主就会顺着气息找上门。”
钟渝棠猛地站起身,符纸在指尖燃起幽蓝的火光,照亮了三人所在的一小片区域。她冷声道:“少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沉不慌不忙,从风衣内侧掏出一枚古旧的铜镜,镜面泛着淡淡的青光。他将铜镜对准血契,镜中竟浮现出一行血字——
“三日之内,血债血偿。”
穆清霄瞳孔微缩:“这是……”
“债主的警告。”陆沉收起铜镜,灯光也在这一刻恢复,餐厅里其他客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异样,依旧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钟渝棠盯着陆沉,眼神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沉笑了笑:“我说了,风水协会的顾问。”他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当我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
穆清霄沉吟片刻,忽然道:“你知道债主是谁?”
陆沉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怎么找到它。”
钟渝棠嗤笑:“凭什么信你?”
陆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佩,推到两人面前。玉佩通体漆黑,表面刻着繁复的符文,中心嵌着一滴凝固的血珠。
“这是‘锁魂玉’,能暂时屏蔽血契的追踪。”陆沉淡淡道,“如果我想害你们,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穆清霄盯着玉佩,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我们合作。”
钟渝棠还想说什么,穆清霄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陆沉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站起身道:“明天晚上,城西老码头见。”说完,他转身离开,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钟渝棠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彻底消失,才压低声音道:“这人不对劲。”
穆清霄收起血契和玉佩,低声道:“是不对劲,但他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钟渝棠皱眉:“你真信他?”
“不信。”穆清霄摇头,“但他既然知道血契的事,就说明他和债主有联系,跟着他,或许能找到线索。”
钟渝棠哼了一声:“行吧,反正咱们也被盯上了,不如主动出击。”
两人离开茶餐厅时,夜已深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穆清霄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连星星都看不见。
“要变天了。”他低声道。
钟渝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眯起眼:“你看那边。”
穆清霄转头,只见远处的巷子口,隐约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身形佝偻,手里提着一盏惨白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血红的“债”字。
人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讨债的来了。”钟渝棠冷笑,指尖已经夹住了一张符纸。
人影没有靠近,只是提着灯笼,慢慢后退,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穆清霄收回目光,沉声道:“它在引我们过去。”
钟渝棠挑眉:“跟不跟?”
穆清霄握紧手中的玉佩,眼神坚定:“跟。”
夜色如墨,榕城的老街巷子里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青石板路上泛着幽幽的光,像是被雨水浸泡过一般。穆清霄和钟渝棠站在巷口,望着远处那盏惨白的灯笼消失的方向,谁都没有先开口。
钟渝棠指尖夹着一张黄符,符纸边缘微微泛着蓝光,她眯了眯眼,低声道:“那东西在引路。”
穆清霄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陆沉给的锁魂玉,玉佩入手冰凉,表面刻着的符文在夜色中隐隐泛着暗光。他握紧玉佩,沉声道:“跟上去看看。”
两人沿着巷子往里走,越往里,空气越冷,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巷子两边的老房子门窗紧闭,连一丝灯光都没有,只有远处那盏灯笼若隐若现地飘着,像是在等他们跟上。
钟渝棠啧了一声:“这地方阴气重得能养鬼了。”
穆清霄没接话,目光扫过四周,忽然在一户人家的门缝里瞥见一双眼睛——那眼睛泛着青灰色,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见他看过来,又迅速缩了回去。
“有人在看我们。”他低声道。
钟渝棠冷笑:“活人还是死人?”
“不好说。”穆清霄收回视线,“先跟着灯笼走。”
两人继续前行,巷子尽头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老街,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钟渝棠一愣:“鬼市?”
穆清霄皱眉:“不对,鬼市不该这么热闹。”
这条街上的行人穿着各异,有穿长衫的,有穿现代衣服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他们来来往往,像是在赶集。街边摆满了摊位,卖的东西却稀奇古怪——有卖纸扎的,有卖古旧铜器的,甚至还有卖“阴间特产”的,摊主们吆喝声此起彼伏,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钟渝棠压低声音:“这地方不对劲,活人进不来。”
穆清霄握紧锁魂玉:“我们被引到‘阴街’了。”
阴街,是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地方,活人误入,轻则迷路,重则被鬼市里的东西缠上,再也出不去。
两人正犹豫要不要退出去,忽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头凑了过来,笑眯眯道:“两位,买点啥?”
老头脸色青白,眼珠子浑浊,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钟渝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的黄符已经蓄势待发。穆清霄则淡定地笑了笑:“随便看看。”
老头嘿嘿一笑:“新来的吧?我这儿有好东西,保准你们喜欢。”说着,他从摊位上拿起一个黑漆漆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截干枯的手指,指节上还缠着一根红绳。
“百年老鬼的指骨,镇宅辟邪,好东西啊!”老头热情推销。
穆清霄面不改色:“多少钱?”
老头伸出五根手指:“五百阴钞。”
钟渝棠挑眉:“阴钞?我们可没有。”
老头笑容一僵,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没有阴钞,那就用别的东西换。”
穆清霄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拉着钟渝棠后退:“不买了,告辞。”
老头却突然伸手抓住穆清霄的袖子,声音阴冷:“来了就别想走!”
钟渝棠反应极快,指尖的黄符“唰”地燃起,直接拍向老头的手腕。老头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手腕上冒出一缕黑烟。
“走!”穆清霄低喝一声,两人转身就跑。
身后,老头的尖叫声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们,眼神阴冷。
钟渝棠边跑边骂:“靠!被盯上了!”
穆清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动作僵硬却速度极快,有几个甚至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爬行着逼近。
“甩不掉!”钟渝棠咬牙,从包里摸出一把铜钱,往地上一撒,铜钱落地瞬间燃起幽蓝的火光,形成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追兵。
穆清霄趁机拉着她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无路可走。
钟渝棠喘着气:“完了,死胡同。”
穆清霄抬头看了看墙,又回头看了眼巷口——那些东西已经突破了火墙,正朝他们逼近。
“爬上去!”他当机立断,蹲下身示意钟渝棠踩着他的肩膀翻墙。
钟渝棠也不废话,一脚踩上他的肩,借力一跃,双手扒住墙头,利落地翻了上去。她趴在墙头伸手:“快!”
穆清霄后退两步,一个助跑蹬墙,抓住钟渝棠的手,被她一把拉了上去。
两人刚翻过墙,追兵已经到了墙下,但它们似乎被什么限制住了,只能在墙下徘徊,发出不甘的嘶吼声。
钟渝棠松了口气,瘫坐在墙头上:“总算甩掉了。”
穆清霄却没放松,目光扫过墙的另一边——这是一座荒废的老宅院,院子里杂草丛生,正中央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盖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已经褪色,但依稀能看出是个“封”字。
钟渝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一皱:“这地方……不对劲。”
穆清霄跳下墙头,走近棺材,仔细看了看符纸:“是镇尸符,年头很久了。”
钟渝棠也跳了下来,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忽然停下脚步:“棺材底下有东西。”
穆清霄蹲下身,拨开杂草,发现棺材底部压着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嵌着一枚铜钱。
“锁阴阵。”他沉声道,“这棺材里封着东西。”
钟渝棠挑眉:“要开吗?”
穆清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先别动,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麻烦了。”
话音刚落,棺材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棺盖。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钟渝棠指尖已经夹住了符纸,警惕地盯着棺材。
棺材又“咚”地响了一声,这次力道更大,棺盖上的符纸微微颤动,似乎快要脱落。
穆清霄低声道:“退后。”
钟渝棠却冷笑一声:“怕什么?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说着,她一把撕下棺盖上的符纸。
符纸一落,棺材瞬间安静下来。
钟渝棠挑眉:“就这?”
穆清霄却脸色一变:“不对!”
下一秒,棺盖猛地弹开,一股腥臭的黑气喷涌而出,直扑两人面门!
黑气喷涌而出的瞬间,穆清霄猛地拽住钟渝棠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拉,自己则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抖,符纸“唰”地燃起,火光映照下,那股黑气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棺材里。
“啧,反应挺快啊。”钟渝棠站稳脚跟,瞥了眼棺材,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却警惕地盯着那口漆黑的棺材。
穆清霄没接话,目光紧锁棺内,符纸燃烧的余烬飘散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棺材里静悄悄的,仿佛刚才那股黑气只是幻觉。
“刚才那东西……缩回去了?”钟渝棠挑眉,指尖已经夹着一张新的黄符,随时准备动手。
穆清霄摇摇头:“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