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哼了一声:“爱买不买。”
穆清霄也不恼,假装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摊位上的其他铜钱,实则暗中感受着手里的“穆”字钱——越靠近摊位角落的一个小木盒,铜钱就越烫。
“老板,那盒子里是什么?”他指了指木盒。
老头眼神一闪,语气忽然警惕:“不卖。”
穆清霄和钟渝棠对视一眼——有古怪。
钟渝棠上前,语气平静:“老板,我们诚心买,价钱好商量。”
老头打量了她几眼,忽然压低声音:“你们……是行里人?”
穆清霄笑眯眯地点头:“略懂一二。”
老头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木盒。盒子里垫着红绸,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铜钱上的“言”字,清晰可见。
穆清霄手里的“穆”字钱瞬间烫得他差点松手。
钟渝棠眸光一沉:“这枚铜钱,哪来的?”
老头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半个月前,一个穿黑斗篷的男人卖给我的,说这铜钱是‘养过的’,让我找个识货的买家。”
穆清霄眯起眼:“那人长什么样?”
老头摇头:“看不清脸,但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穆清霄和钟渝棠同时一怔——言家嫡系,据说每一代都会有一人自断一指,以血养尸。
“他还会再来吗?”钟渝棠问。
老头摇头:“说不准,但他留了个地址,说如果有人真心想买,可以去那儿找他。”
穆清霄挑眉:“什么地址?”
老头从柜台下摸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榕城西郊,青水巷44号。
榕城西郊的青水巷,是条几乎被城市遗忘的老街。
巷子两边的砖墙斑驳发黑,墙角爬满青苔,几株歪脖子老槐树从墙缝里挤出来,枝叶遮天蔽日,连正午的阳光都透不进来。巷子里静得吓人,只有偶尔几声乌鸦啼叫,听得人后脊发凉。
穆清霄站在巷口,眯着眼打量前方。
“这地方……阴气够重的啊。”他咂了咂嘴,从兜里摸出那枚“穆”字铜钱,铜钱此刻微微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样。
钟渝棠站在他身侧,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正是古玩市场老头给的那张。她抬头看了眼巷子深处,淡淡道:“44号在最里面。”
穆清霄挑眉:“你确定要直接进去?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活人住的。”
钟渝棠瞥了他一眼:“怕了?”
“怕?”穆清霄嗤笑一声,“小爷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钟渝棠懒得理他,抬脚就往巷子里走。穆清霄耸耸肩,跟了上去。
——
青水巷44号,是一栋两层高的老式砖房。
房子外墙的灰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木质的门窗腐朽变形,玻璃碎了几块,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来人。门前的石阶缝隙里长满杂草,台阶上还散落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穆清霄弯腰捡起一枚,铜钱上的“言”字清晰可见。
“啧,还真是言家的东西。”他捏着铜钱晃了晃,“看来那四指男人没骗人。”
钟渝棠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敲门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可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穆清霄凑过来,压低声音:“要不……直接踹开?”
钟渝棠白了他一眼:“我们是来查线索的,不是来拆房子的。”
穆清霄撇嘴:“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吧?”
钟渝棠没理他,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张黄符,贴在门缝上,低声念了句咒。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门缝。
几秒后,门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穆清霄瞪大眼:“你这符……还能当钥匙用?”
钟渝棠淡淡道:“小术而已。”
穆清霄啧啧称奇:“你们钟家的手段,还真是花样百出。”
钟渝棠没接话,推门而入。
——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客厅里摆着一张老式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芯早已熄灭,灯盏里的油却还是满的,像是刚被人添过。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上贴着褪色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已经发黑。
穆清霄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脚下一硌,低头一看——地板上密密麻麻钉满了铜钱,每一枚铜钱上都刻着“言”字,排列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九星尸斑阵……”钟渝棠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铜钱,“果然是言家的手笔。”
穆清霄皱眉:“这阵法是干嘛用的?”
钟渝棠解释道:“养尸地的核心阵法,用铜钱吸收地气,滋养尸身,让尸体不腐不烂,甚至……还能动。”
穆清霄挑眉:“所以这房子里有尸体?”
钟渝棠站起身,目光转向楼梯:“上去看看。”
——
二楼比一楼更阴冷。
走廊尽头有一扇紧闭的房门,门板上用朱砂画着一道血符,符文的笔画凌厉如刀,透着一股森然煞气。
穆清霄手里的铜钱此刻烫得几乎拿不住,他低声道:“这符……不对劲。”
钟渝棠盯着血符看了几秒,忽然脸色一变:“是‘锁魂符’!”
穆清霄:“锁魂?锁谁的魂?”
钟渝棠没回答,猛地推开房门——
“吱呀——”
门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阴风扑面而来,房间里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口黑漆棺材。
棺材没有盖,里面躺着一具男尸。尸体面色青白,双眼紧闭,身上穿着二十年前的旧式长衫,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左手赫然只有四根手指。
而在棺材周围,整整齐齐摆着九盏油灯,灯芯燃着幽绿色的火苗,火光映照下,男尸的脸显得格外诡异。
穆清霄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那个卖铜钱的四指男人?”
钟渝棠沉声道:“不,他是言家上一代的家主——言无咎。”
穆清霄一愣:“言无咎?二十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钟渝棠盯着尸体,缓缓道:“看来,有人用‘九星尸斑阵’养了他二十年……”
话音刚落,棺材里的男尸忽然睁开了眼睛!
青水巷44号的二楼房间里,阴风阵阵。
棺材中的男尸——言无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眼白布满血丝,眼珠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雾。他的嘴唇干裂发黑,微微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气管。
穆清霄浑身绷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铜钱烫得几乎要灼穿掌心。他低声道:“钟渝棠,这玩意儿……还能说话?”
钟渝棠神色凝重,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布包上,随时准备抽符。她盯着言无咎,冷声道:“他不是普通的尸变,是被人用‘九星尸斑阵’强行续命二十年,现在……介于活人和死人之间。”
言无咎的喉咙里又发出一阵“咯咯”声,干枯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抬起。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穆清霄手中的铜钱上。
“穆……家……”
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带着腐朽的气息。
穆清霄一愣:“你认识我?”
言无咎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二十年……终于……等到了……”
钟渝棠皱眉:“言无咎,是谁把你封在这里的?”
言无咎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钟渝棠,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钟……家……丫头……”
钟渝棠眼神一凛:“你认识我?”
言无咎没有回答,而是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木箱。
“那里……有你们……要的……答案……”
穆清霄和钟渝棠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示意他小心。穆清霄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木箱。
木箱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箱盖用铜锁锁着,锁上刻着“言”字。穆清霄试着掰了掰,纹丝不动。
“锁住了。”他回头道。
钟渝棠走过来,从布包里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铁签,插入锁孔轻轻拨弄几下,“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穆清霄挑眉:“你这手艺……改行当锁匠算了。”
钟渝棠懒得理他,直接掀开箱盖。
——
箱子里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言氏风水秘录》。册子下面压着一叠旧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二十年前的服饰,背景是一座古宅。
穆清霄拿起照片,翻了几张,忽然顿住。
其中一张照片上,站着三个人——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看衣着应该是言无咎),一个笑容温和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枚铜钱),以及一个年轻女子(眉眼间和钟渝棠有七分相似)。
“这是……”穆清霄皱眉。
钟渝棠盯着照片,低声道:“我祖母。”
穆清霄一愣:“你祖母和言无咎认识?”
钟渝棠没回答,而是翻开那本《言氏风水秘录》,快速浏览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来如此……”她合上册子,看向棺材中的言无咎,“二十年前,言家灭门,根本不是意外。”
言无咎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艰难地点了点头。
穆清霄听得一头雾水:“等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言家灭门是怎么回事?”
钟渝棠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二十年前,言家是榕城最有名的风水世家,擅长‘铜钱定穴’和‘尸斑阵’,但一夜之间,全家上下十三口人全部暴毙,死因成谜。外界都说是言家触犯了风水禁忌,遭了天谴。”
她顿了顿,看向言无咎:“但实际上,是有人故意设局,用风水术害死了言家满门,对吧?”
言无咎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嘶声道:“是……‘他们’……要灭口……”
穆清霄皱眉:“‘他们’是谁?”
言无咎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突然,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不好!”钟渝棠脸色一变,“有人远程催动了尸斑阵,要灭他的口!”
她迅速从布包里抽出一张黄符,贴在言无咎的额头上,但符纸刚贴上就“嗤”地一声自燃起来,化作灰烬。
言无咎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眼珠凸出,脸上的尸斑迅速扩散。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窗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青……水……河……底……”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砰”地一声爆开,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
房间里一片死寂。
穆清霄盯着空荡荡的棺材,半晌才道:“这……算不算毁尸灭迹?”
钟渝棠沉着脸:“对方知道我们查到了这里,所以紧急灭口。”
穆清霄揉了揉太阳穴:“所以现在线索又断了?就剩个‘青水河底’?”
钟渝棠摇头,拿起那本《言氏风水秘录》,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你看这个。”
穆清霄凑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青水河底,铜棺镇煞,言家之秘,尽在其中。”
穆清霄挑眉:“铜棺?该不会又是言家的什么邪门玩意儿吧?”
钟渝棠合上册子,淡淡道:“想知道答案,只能去青水河底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