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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山太保

天宝 著
  • 悬疑推理

  • 2025-04-20

  • 94.3万

第1章:观山太保

观山太保 天宝 2025-04-20 20:10
榕城的七月总是闷得人发慌,穆清霄叼着冰棍瘫在竹椅上,玻璃柜台上那台老式摇头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门楣上“清霄风水馆”的木质匾额被晒得翘了边,蝉鸣声里飘来街角凉茶铺的陈皮香。
阿霄!你上次给我画的安宅符真灵验!穿花衬衫的胖婶拎着果篮撞开玻璃门,鬓角还沾着榕树须,
“我家那口子自从把符贴在床头,麻将馆连着三天开杠开花…”
话音未落,门口铜铃又响。穆清霄眯起眼睛,看见逆光里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姑娘。乌发用银簪绾着,斜挎的靛蓝布包上绣着八卦纹,右手腕缠着三圈朱砂绳——这年头还懂在煞位戴护身结的,倒是少见。
请问是穆先生吗?姑娘声音像浸了薄荷叶的井水,她伸手扶正门框上歪斜的桃木剑,
“您这’朱雀抬头’的布局,怕是挡不住今晚子时的阴气。”
穆清霄腾地坐直身子,冰棍水顺着指缝滴在起球的短裤上。寻常人可看不出他在门窗暗藏的九宫八卦阵,更别提能掐准阴气时辰。他打量着对方布包上若隐若现的云雷纹,突然想起上个月城西古玩市场流传的消息——有个北方来的姑娘,花二十万收了半块刻着“镇山河”的断碑。
钟小姐是吧?他扯过纸巾擦手,腕间铜钱串碰出脆响,
“能让’观山太保’的后人亲自登门,总不会是要测八字合婚?”
钟渝棠眼尾微微上挑,从布包里取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是具泡在青瓷缸里的尸体,皮肤泛着诡异的靛青色,四肢以反关节姿势蜷曲,最瘆人的是额间嵌着枚铜钱,边缘沾着暗红朱砂。
岭南首富林耀宗,三天前死在自己收藏的明代龙泉窑里。她指尖点在照片边沿,
“这是本月第四起’阴钱覆目’的命案,每具尸体都出现在古董器物中,且…”
玻璃门突然被风拍得哐啷作响,穆清霄瞥见墙角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钟渝棠闪电般甩出三枚五帝钱钉在门槛,布包里的罗盘竟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他抄起柜台下的青铜铃铛,铃舌撞在内壁的六爻纹上,震得整间屋子嗡嗡作响。
酉时三刻,阴风过堂。穆清霄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青色刺符,
“钟小姐带着’引魂香’的味道招来东西,我这小庙可经不起折腾。”
所以需要摸金校尉的’观山指迷诀’。钟渝棠突然逼近半步,他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艾草香,
“林宅书房藏着半幅《撼龙经》,今晚月犯井宿,正是开棺验尸的好时辰。”
暮色染红窗棂时,穆清霄蹲在古董市场后巷给黑猫喂鱼干。油毡棚顶漏下的月光像碎银铺在青砖上,他数着第七次路过的拾荒老头——那人左脚始终拖着半截红线,每次经过都往他装墨斗的帆布包里瞟。
林家的车到了。钟渝棠从暗处闪出,旗袍换成利落的靛蓝工装裤,马尾辫里编着红绳,
“你雇的’问路猫’该撤了,西南角有双绿眼睛盯了我们二十分钟。”
穆清霄吹了声口哨,黑猫蹿上墙头消失不见。他摸出枚康熙通宝往地上一抛,铜钱竟竖着卡在砖缝里:
“巽位生门被锁,钟小姐确定要趟这浑水?我可先说好,折了摸金符要赔双倍定金。”
话没说完,钟渝棠已经掀开下水道井盖。腐臭味涌出的瞬间,她腕间朱砂绳突然绷断,五颗桃木珠滚落在穆清霄脚边,摆成个箭头指向幽深甬道。
《葬书》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她打亮手电,光束照亮洞壁密密麻麻的抓痕,
“林宅建在明代官窑遗址上,这些烧窑工匠的怨气聚了六百年,你说该不该散?”
逼仄的甬道里,穆清霄的洛阳铲撞出闷响。铲头带出的泥土泛着腥红,越往里走越能听见隐约的哭嚎声。钟渝棠突然拽住他背包带,罗盘表面凝着层白霜,指针正指向他心口位置。
别动。她指尖拂过洞壁,沾了抹暗绿苔藓凑近鼻尖,
“是尸蜡。三百年前湘西赶尸人经过的秘道,怨气最易聚成’阴兵借道’…”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穆清霄的手电光束里,赫然出现半截青花瓷瓶,瓶身缠绕着藤蔓状的黑雾。他摸出墨斗弹线,朱砂线却在中途诡异地卷曲起来,像被无形的手绞住。
退后!钟渝棠甩出张黄符,符纸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火光映出洞顶倒悬的尸骸,那些干尸的胸腔里竟都塞着铜钱,随着火焰噼啪作响,铜钱上的字迹渗出黑血——正是“镇山河”三字。
穆清霄的刺符突然火烧般灼痛,他反手抽出缠在腰间的陨铁锏。锏身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符咒泛起青光,照得洞壁抓痕里渗出血珠。钟渝棠的罗盘咔咔转动,最终定格在“鬼宿”方位。
乾坤倒转,阴兵借道。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鲜血竟凝成七星图案,
“这些不是普通行尸,是被人用风水局炼化的’守墓灵’!”
突然,所有干尸齐刷刷睁开空洞的眼眶。穆清霄的陨铁锏撞上最先扑来的腐尸,溅起的黑血在洞壁腐蚀出青烟。钟渝棠甩出的铜钱阵困住三具行尸,却见它们胸腔内的铜钱开始急速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打膻中穴!穆清霄侧身避开抓挠,锏尖精准刺入干尸心口。铜钱炸裂的瞬间,尸身竟化作满地铜锈。他瞥见钟渝棠割破手腕将血抹在罗盘上,八卦盘面浮现金色卦象,竟将扑来的阴兵定在原地。
随着最后一具干尸在青光中灰飞烟灭,甬道尽头传来石板挪动的轰响。穆清霄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看见月光从头顶裂缝漏下,照在一具黑漆棺椁上。棺盖刻着九星图,却唯独天枢星的位置嵌着块残碑。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两百年。钟渝棠抚摸着碑文上的“镇”字,
“当年观山太保封的’悬棺阵’,倒成了别人养尸的器皿。”
穆清霄用陨铁锏撬开棺盖,腐臭味里混杂着奇异的檀香。棺内尸体穿着明代官服,面颊却饱满如生,双手交叠处压着半卷帛书。他刚要去碰,那尸体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睛。
陨铁锏的青光在棺椁内炸开火星,穆清霄的虎口被震得发麻。那具明代官员的尸首竟如活人般坐起,官袍下摆渗出粘稠黑液,在月光里蜿蜒成八卦图形。钟渝棠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悬在棺椁上方三寸处急速旋转。
“尸解仙!‘她扯断马尾辫上的红绳抛向空中,发丝散落的瞬间,七枚铜钱从布包激射而出,’《云笈七签》记载的邪术,用九十九个活人生魂养出来的怪物!”
穆清霄翻身跃上棺沿,锏身星宿纹路亮得刺目。尸体的指甲暴涨三寸,划过他耳畔时带起腥风,将洞顶垂落的蛛网齐整切断。他反手将锏尖捅进尸身咽喉,却像戳进浸油的棉花,黏腻触感顺着兵器攀上手腕。
膻中穴!钟渝棠踩着棺椁边缘跃起,指尖夹着的黄符贴中尸体前胸。符纸燃起的刹那,官员官帽下突然裂开血盆大口,喷出的黑雾里裹着密密麻麻的铜钱,每一枚都刻着生辰八字。
穆清霄的刺符突然泛起金光,锁骨处的青龙纹游动起来。他顺势滚进棺内,肘击撞开尸首交叠的双手,那半卷帛书竟自动展开。褪色的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扭曲成符咒,棺底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坎离移位!钟渝棠拽着他后领腾空后翻。棺椁底板轰然塌陷,露出个丈许见方的地窖,八具青铜兽首衔着锁链,正中央悬着口描金漆棺。每根锁链都缠着褪色的红绸,绸布上用金线绣着《宅经》残篇。
尸体追扑而来的瞬间,穆清霄甩出墨斗线缠住兽首。朱砂线绷直的刹那,八尊兽首同时喷出青烟,在空中凝成八门金锁阵。钟渝棠的罗盘终于停止旋转,天池指针直指漆棺下方某处。
寅葬卯发,辰时封棺。她抹了把脸上沾的铜锈,从工装裤口袋摸出个油纸包,
“这漆棺用的是湘西封魂漆,棺底肯定压着镇物。”
穆清霄用锏尖挑起油纸包,里面是掺着犀角粉的糯米。他忽然想起老街棺材铺王瘸子的话——当年有伙土夫子盗掘将军墓,开棺时被喷了满脸尸毒,最后是用黑驴蹄子混着糯米塞进尸口才逃过一劫。
漆棺突然剧烈震颤,锁链碰撞声里混着幼童啼哭。钟渝棠脸色骤变,甩出五帝钱打在棺盖接缝处:
“不是镇物,是活葬童子!《鲁班书》里提过的子母连心煞!”
描金棺盖轰然掀开,腐臭的胭脂味扑面而来。棺内躺着个穿凤冠霞帔的女尸,腹部高高隆起,十指紧扣着把青铜钥匙。最诡异的是她脖颈处套着七个银项圈,每个都挂着铃铛,此刻正无风自动。
穆清霄的陨铁锏突然脱手飞出,悬在女尸头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钟渝棠的罗盘表面浮现血色纹路,她猛地扯开领口,锁骨下方竟有块与女尸项圈相同的烙印。
“七窍锁魂…”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女尸腹部的金线绣纹,“这是我太姑奶奶钟素心,七十年前带着《撼龙经》残卷失踪的…”
话音未落,女尸腹部突然蠕动起来。凤冠霞帔的刺绣绽开裂缝,钻出个浑身长满铜钱的婴孩。那东西的瞳孔是浑浊的琥珀色,张嘴啼哭时露出两排倒刺状的尖牙。
穆清霄抄起糯米包砸过去,却在半空被婴孩喷出的黑血腐蚀成焦炭。钟渝棠甩出的铜钱阵被它抓在手里当玩具,金属摩擦声里混着含糊不清的童谣:
“摇啊摇,摇到奈何桥…”
接着!穆清霄扯断铜钱串抛给她,自己咬破舌尖将血涂在刺符上。青龙纹路游遍全身的瞬间,他看见婴孩后颈嵌着块玉牌,正是林家祖传的司南佩。
钟渝棠用铜钱摆出七星阵,阵眼压着那枚断成两半的“镇山河”残碑。当婴孩扑来的刹那,残碑突然迸发金光,将怪物定在半空。她趁机抽出女尸手中的青铜钥匙,插入漆棺底部的隐秘锁孔。
地窖突然开始塌陷,八尊兽首喷出的青烟凝成八卦云纹。穆清霄拽着钟渝棠跳进新露出的暗道,身后传来砖石封堵的轰响。坠落的瞬间,他瞥见女尸脖颈的银项圈全部炸裂,七个铃铛化作流光没入黑暗。
两人跌进条灌满泥浆的甬道,腐殖质的气味里混着新鲜土腥味。钟渝棠的罗盘指针疯狂摆动,最终指向右侧洞壁某处。穆清霄用锏尖刮开青苔,露出块刻着“生人勿近”的界碑。
“是阳宅三煞位。”她摸着碑文凹陷的纹路,“林宅书房的正下方,有人在这里布了阴宅四凶局。”
淤泥里突然冒出串气泡,浮上来半张泡胀的符纸。穆清霄用脚尖挑起查看,朱砂绘制的五雷符上,竟然盖着现任榕城风水协会会长的私印。
“看来咱们的周会长…”他抖落符纸上的蚂蟥,“不光会办风水讲座,还兼职给死人看阴宅。”
钟渝棠突然捂住他的嘴。前方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三盏飘忽的白灯笼从拐角转出。提灯人穿着麻布寿衣,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铜钱状尸斑,每走一步,腰间挂着的招魂铃就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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