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蛇的幽蓝鳞片在甬道石壁上投下粼粼波光,陈彦掌心的铜钱镖已浸满黑血。刘易阳的后背紧贴着湿滑的墓砖,父亲腐烂指尖缠绕的银丝正顺着甬道缝隙蔓延,像无数条细小的白蛇钻进三伯那枚翡翠扳指留下的凹痕里。
"这是滇南痋术。"灵儿突然扯断一截苗银耳坠,将银丝缠绕在耳钩上。坠子里的雄黄粉遇水即燃,烧出股刺鼻的硫磺味,“用活人经络抽丝作引,你们刘家祖上…”
话音未落,整条甬道突然倾斜四十五度。陈彦甩出浸过朱砂的捆尸索缠住石缝,刘易阳的指尖擦过壁画上的持戟武士,那武士的眼珠竟随着他手指移动而转动。壁画颜料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探出半截发黑的指骨。
"闭气!"陈彦将铜钱镖甩向壁画,镖身在空中划出三道血线。指骨突然缩回孔洞,取而代之的是喷涌而出的墨绿色液体,在石壁上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灵儿腕间的青鳞蛇突然弓身跃起,蛇信舔过刘易阳耳后的伤口。"它在说…镇墓兽…"少女的瞳孔在幽暗中泛起淡金色,“东南角,寅时位!”
刘易阳摸到腰间的犀角香,祖父临终前塞进他襁褓的物件此刻微微发烫。当香头触碰到东南角墓砖的云雷纹时,整块石砖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个仅容孩童通过的狭小暗格。
"是痋术匣。"陈彦用铜钱镖撬开暗格封蜡,里面蜷缩着具巴掌大的青铜人偶。人偶四肢关节处缠着银丝,胸口刻着刘氏族徽,“用你们刘家人的生辰八字养出来的替身俑。”
暗格底部压着张泛黄的油纸,上面用殄文写着:"天启四年七月初七,刘氏献嫡长子镇龙眼。"刘易阳突然想起族谱上那位早夭的六世祖,名字旁标注的"入水而亡"此刻显得尤为刺眼。
甬道尽头传来铁器刮擦声,陈瘸子的铁钩假肢在石壁上擦出火星。他身后跟着五个黑衣人,每人腰间都别着盏青铜莲花灯,灯油里浸泡的赫然是刘家老宅天井挖出的青瓦碎片。
"小崽子挺能跑啊。"陈瘸子独眼扫过替身俑,乌木镇尺在掌心敲出闷响,“你三伯没教过你?刘家人进这墓,就是给龙王送祭品的命。”
灵儿突然将青鳞蛇按在替身俑眉心。蛇鳞与青铜摩擦发出金石之音,人偶关节处的银丝突然崩断,整个甬道开始剧烈震颤。壁画上的持戟武士集体转身,长戟所指之处,地面裂开道三丈宽的沟壑。
"跳!"陈彦拽着两人跃入裂缝。下坠的瞬间,刘易阳看见沟壑两侧石壁上布满青铜铃铛,每个铃舌都是截人类指骨。当他们的衣角扫过铃铛时,指骨突然疯狂颤动,奏出的竟是二伯常哼的赣南采茶调。
坠落终止于一滩粘稠的黑水中。陈彦点燃的火折子照亮头顶悬着的数百具陶瓮,每个瓮口都探出颗风干的头颅,天灵盖上插着刻有刘家人名字的桃木钉。瓮底渗出的尸油汇成溪流,在黑水中凝出"九子夺嫡"四个篆字。
"这是养龙池。"灵儿指尖轻触水面,涟漪中浮现出模糊的宫殿倒影,“你们刘家…在帮某个王爷篡改龙脉?”
陈彦突然捂住她的嘴。尸油溪流中漂来半片竹简,简上朱砂写着:"景泰二年,宁王借刘氏九子镇鄱阳。"火光照亮竹简背面的血指印,刘易阳认出那是祖父笔记里夹着的家书字迹。
黑水突然沸腾,陶瓮中的头颅齐刷刷转向东南方。陈瘸子的狂笑从瓮群深处传来:"找到你们了!"五个黑衣人手持青铜灯围成五鬼搬运阵,灯焰里浮现出周副局长年轻时的脸。
"当年考古队就是在这里…啊!"黑衣人首领突然惨叫,他的莲花灯芯爆出绿火,将整条手臂烧成焦炭。其他四盏灯里的火焰同时扭曲,映出四张不同年代的刘家人遗照。
灵儿突然摘下苗银项圈抛向空中:"陈大哥,巽位!"项圈上的月亮纹在火光中投出八卦虚影,陈彦的铜钱镖精准穿过虚影中的生门,将五鬼阵的阵眼钉死在陶瓮之间。
黑水炸开丈高浪涛,一具金丝楠木棺椁从池底升起。棺盖上用银丝绣着宁王蟒袍,而蟒袍纹样竟与刘氏祖传的洛阳铲柄雕刻如出一辙。当刘易阳的指尖触到棺椁缝隙时,三十七枚桃木钉同时崩飞,棺内传出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快封棺!"陈彦将捆尸索甩向棺椁,绳索却在半空被银丝绞碎。棺盖轰然掀开,里面并排躺着两具骸骨,一具身披明代亲王冠服,另一具穿着八十年代的确良衬衫,父亲工作证上的照片正别在那具骸骨胸前。
陈瘸子的铁钩勾住刘易阳的衣领:"让你爹亲自教教你…"他突然僵住,乌木镇尺上的翡翠镶口裂开蛛网纹。棺中父亲骸骨的手掌穿透他胸膛,指骨间缠满闪烁银丝。
五个黑衣人同时跪地呕吐,吐出大团带着内脏碎片的银丝。灵儿趁机将青鳞蛇塞进棺椁,蛇身暴涨缠住两具骸骨。当蛇鳞刮过宁王蟒袍时,整座养龙池开始塌陷,露出底下暗河汹涌的入口。
"是通云南的水道!"陈彦拽着两人跳进暗河,回头望见父亲的骸骨正在银丝操控下重组。骸骨手掌做出个奇怪手势,正是二伯教过他的"地龙翻身"的掘墓暗号。
湍急的暗河将他们冲进溶洞,洞顶倒悬的钟乳石上刻满镇魂咒。当刘易阳的犀角香擦过咒文时,石缝中突然伸出无数枯手,每只手腕都系着刻有"刘"字的桃木牌。枯手们组成人梯,将他们托向溶洞顶部的裂缝。
裂缝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当三人爬出地面时,眼前是刘家老宅后院那口被封了三十年的古井,井沿青苔上还沾着二伯的旱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