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尘埃在震颤中簌簌飘落,青铜灯座转动的机械声像某种古老的机关被唤醒。陈松的指尖还按在那半枚铜钱上,冰凉的触感突然变得灼热,烫得他下意识缩手。铜钱嵌合的凹槽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灯身符文蜿蜒而下,像一条条苏醒的血蛇。
"地面在下降!"林青抓住供桌边缘。整座祠堂的地砖呈螺旋状下陷,露出下方黑黢黢的甬道。腐朽的气息里混进了一丝陈松熟悉的腥甜——是那个溶洞里的味道。
最后一寸地砖停止移动时,月光恰好透过残破的屋顶,照在甬道入口处。那里立着块残缺的石碑,碑文被青苔覆盖大半,唯有两个朱砂描红的字清晰如新:
“灯灭”
陈松摸出手机照明,光束照进甬道的瞬间,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深处一闪而逝。林青的短刀已经横在胸前:“是尸鼠,专吃腐肉的。”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陈松弯腰拾起块碎瓦片,在石碑上刮蹭。青苔剥落后露出整段碑文:
“灯灭人亡,灯燃魂葬。七世骨血,尽付黄粱。”
林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听。”
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从甬道深处飘来,音色和祠堂屋檐下那串铜铃一模一样。陈松想起槐爷临终时浑浊瞳孔里映出的光,忽然明白了什么:“长生灯根本不是长明灯——它是盏引魂灯。”
甬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石台上果然立着盏青铜灯。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石台周围跪坐着七具干尸,呈北斗状排列。每具干尸心口都钉着枚铜钱,样式与陈松手中残币完全相同。
"七世血亲…"林青声音发颤,“所以槐爷说’他失败了’…”
陈松走近最外侧那具干尸。腐败的官服下露出截小臂,上面有道蜈蚣状的旧伤疤——和疤脸男人左手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溶洞里血尸脖子上的铜牌,背面刻着的生辰八字,正好是槐爷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原来如此。"陈松的指甲掐进掌心,“巡幽使当年用邪术续命,代价是后代子孙要轮流成为’灯奴’。槐爷和疤脸男人…都是被选中的祭品。”
铃铛声突然变得急促。石室阴影里走出个佝偻身影,黑色唐装下露出截苍白手腕——正是溶洞里消失的幽冥会首脑。他枯枝般的手指捏着半枚铜钱,笑得露出满口黑牙:“陈先生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故意引我们来解封。"林青的刀尖对准他心口,“为什么?”
老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因为只有巡幽使真正的血脉…"他突然扑向石台,“才能重燃长生灯!”
陈松比他更快。那枚嵌在灯座上的铜钱不知何时回到了他手中,此刻正狠狠划过掌心。鲜血滴在灯芯上的刹那,整间石室剧烈震动,七具干尸同时仰头发出无声的嘶吼。
"你忘了碑文下半句。"陈松把流血的手按在老人眉心,“灯燃魂葬——现在该你当灯油了。”
幽冥会首脑在惨叫中化为灰烬时,长生灯突然迸发出刺目青光。陈松在强光中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巡幽使在灯前剜心的画面、槐爷偷偷调换铜钱的夜晚、疤脸男人在溶洞刻下警示的瞬间…最后定格在灯身底部——那里用殄文刻着真正的长生之术:
“舍命者,得永生。”
青光熄灭时,青铜灯碎成齑粉。林青扶住脱力的陈松,发现他掌心的伤口消失了,只留下道淡红色的山字形印记。
"走吧。"陈松望向透进晨光的甬道,“该去把槐爷的铜钱埋在他师父坟前了。”
三个月后的古董店里,陈松擦拭着新收的油灯。门帘突然被掀开,林青扔过来张泛黄的照片:“云南又发现个唐代术士墓,去不去?”
照片上的壁画里,赫然是盏山字底座的青铜灯。陈松笑着摸了下掌心印记,窗外阳光正好,照得那抹淡红几乎看不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