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向下延伸的坡度陡得几乎垂直,陈松不得不扶着两侧挂满人手的墙壁往下挪。那些风干的手掌触感像晒硬的牛皮,每碰一下都仿佛能听见冤魂的呜咽。林青举着防水手电走在前面,光束扫过阶梯转角时突然剧烈晃动。
"有东西在动!"她猛地刹住脚步。
陈松顺着光线看去,只见阶梯尽头的黑暗中有团模糊的影子正缓缓蠕动。他摸出兜里最后一枚铜钱,用拇指蘸了额头的血,朝那方向弹去。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叮"地钉在石壁上。
暗处传来"吱"的尖啸,那团影子倏地缩进墙缝。借着铜钱的反光,陈松看清那是只足有猫大的老鼠,皮毛溃烂得能看到肋骨,眼珠却是诡异的血红色。
"食尸鼠。"林青声音发紧,“它们在等宴席剩下的…人肉。”
越往下走,血腥味越浓。阶梯最后三级完全浸泡在暗红色的液体里,陈松蹲下用手指蘸了蘸,黏稠的触感让他胃部抽搐——是新鲜的血。血池就在前方拐角处,铜锣声每隔七息就会响起,节奏精准得像在丈量谁的寿命。
拐过弯的瞬间,陈松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这是个半圆形的洞窟,中央凹陷处形成天然血池,池面飘着层油脂般的物质。七盏青铜灯围成圈浮在血面上,每盏灯芯都是截人类指骨,燃着幽绿色的火苗。
"七星引魂灯…"林青的手电光扫过池边石碑,上面刻着"宴宾客至,七灯不灭"八个篆字。她突然拽住陈松,“别碰池水!”
陈松这才发现血池边缘趴着个人影。陆远面朝下伏在池边,右手浸在血水里,整条手臂已经变成酱紫色。他的后脑勺有个硬币大的洞,周围凝结着白红相间的脑浆。
"死了不到两小时。"林青检查后低声道,"伤口边缘有灼烧痕迹,是近距离枪击。"她翻过尸体,从陆远紧攥的左手里抠出个东西——半枚被血泡发的铜钱,缺口处能看到细密的齿痕。
陈松突然想起溶洞里那个疯癫的老妪。她念叨的"铜钱阵"难道是指这个?他刚要开口,血池中央突然"咕嘟"冒起气泡。七盏青铜灯同时倾斜,火苗窜高三寸,映出池底若隐若现的方形轮廓。
"池底有东西!"林青话音刚落,整个洞窟突然震动。血池边缘裂开缝隙,浑浊的血水开始急速下降,露出池底铺满的森森白骨。那些骨头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陈松眯起眼睛,发现白骨阵中央放着个黑漆木匣。匣子表面用金漆画着幅简笔地图,线条歪扭得像孩童的涂鸦,但隐约能看出是三阴之地的地形。
"人皮地图。“林青声音发颤,”《葬经》里提过的’以皮为卷,以血为墨’…"她话没说完,池底突然传来"咔哒"声。木匣自动开启,一张半透明的东西被气流托着浮上来。
那确实是张人皮,薄得能透光,上面用暗红色线条绘着精细的山水。陈松看到地图右下角盖着方朱砂印,印文是"幽冥通宝"四个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前在陕西汉墓出土的青铜鼎上,也刻着同样的印记。
"幽冥会…"林青倒吸凉气,“民国时期专门盗掘古墓的邪教组织,他们…”
血池突然剧烈沸腾。七盏青铜灯接连爆裂,绿色火苗窜到洞顶。陈松猛地扑倒林青,一块钟乳石擦着他后背砸进白骨堆。借着火光,他看见池底裂缝里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每只手腕都戴着锈迹斑斑的铜钱手链。
"守墓人醒了!"林青挣开陈松就往回跑。阶梯开始坍塌,挂满人手的墙壁渗出黑血。陈松抓起飘落的人皮地图塞进怀里,感觉这东西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胸口生疼。
两人狂奔上阶梯时,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岩石。陈松回头瞥见最前排的守墓人——那是个穿清代寿衣的老者,腐烂的脸上镶着七枚铜钱,排列成北斗形状。老者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只有团蠕动的红线虫。
"闭气!"林青突然甩出个油纸包。纸包在半空炸开,黄色粉末弥漫开来。守墓人接触到粉末的瞬间发出惨叫,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陈松趁机拽着林青冲上最后几级台阶,水晶棺女尸还保持着指向阶梯的姿势,但她的脸已经腐烂见骨。
骨塔外传来引擎轰鸣。陈松撞开摇摇欲坠的木门,看见三辆黑色越野车围成半圆,车灯全部聚焦在塔门。十几个穿黑斗篷的人持弩而立,箭头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幽冥会现世…"林青声音嘶哑,“他们来收宴席的’剩菜’了。”
为首的黑斗篷摘下兜帽,露出张布满刺青的脸。那人右耳缺了半截,断口处嵌着枚铜钱。陈松突然明白陆远手里的半枚铜钱意味着什么——这是幽冥会的身份凭证。
"陈先生。"刺青脸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槐爷托我给您带句话——‘第七道菜该上桌了’。”
林青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陈松这才发现她后颈钉着根细如牛毛的红线,线头延伸向血池方向。刺青脸大笑着举起弩箭,蓝汪汪的箭头正对陈松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骨塔顶层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灰影从天而降,精准扑倒两个弩手。陈松趁机拉着林青滚进塔基旁的排水沟,听见灰影发出熟悉的"吱吱"声——是那只食尸鼠,但它现在体型大得像只小豹子,溃烂的皮毛下鼓起蚯蚓状的血线。
幽冥会的阵型大乱。黑斗篷们显然没料到会被自己饲养的怪物反噬。陈松趁机背起昏迷的林青,借着混乱冲进塔后的密林。怀里的地图烫得惊人,他隐约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呢喃:“七灯灭…宴席终…”
跑出百米后,陈松瘫坐在棵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树影斑驳地照在林青脸上,她颈后的红线已经变成黑色,像条蜈蚣趴在皮肤上。陈松颤抖着摸出那半枚铜钱,发现缺口处的齿痕与槐树皮上的纹路完美吻合。
树洞里静静躺着个褪色的红布包。陈松解开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老照片——1983年的合影,七个穿长衫的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摆着七盏青铜灯。照片背面用血写着:“以七世血亲为引,换长生灯不灭。”
陈松的视线落在照片角落的青年脸上。那人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胸前挂着巡幽使令牌。而青年身旁的老者,右耳缺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