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簌簌落下碎石,姜晚母亲的干尸在铜钱阵中扭曲成诡异的姿势。奚山握着桃木剑的虎口震得发麻,剑身与干枯指骨相撞竟迸出火星。貔貅跃至半空撕咬尸身脖颈,金瞳在幽暗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坎三离七!"姜晚踩着水面铜钱疾退,油纸伞骨弹出三寸银刺。干尸的银镯撞上伞尖,符文与银刺摩擦出刺耳鸣响,暗河水面突然浮起细密气泡。
奚山趁机掷出五枚铜钉。钉子穿透干尸四肢钉入岩壁,却在触到青苔的瞬间生出铁锈。干尸发出沙哑嘶吼,腐烂的声带震得洞顶钟乳石纷纷坠落。
"母亲被炼成了阵眼…"姜晚的银镯缠住干尸脖颈,九节银环勒进风化的皮肉,“得找到镇物!”
貔貅突然扑向左侧暗河支流。金芒照亮水面漂浮的陶片,那些破碎的养尸瓮残骸正随着水流打转。奚山注意到每个陶片缺口都对应着八卦方位,最大的碎片上残留着半枚指印。
"周昌明在瓮底留了印记。"他捞起陶片对着光源,指印纹路与拓片上的血痕完全吻合,“这些养尸瓮是他二十年前埋的。”
干尸突然剧烈抽搐,钉住四肢的铜钉接连崩断。姜晚被气浪掀翻在沙地上,油纸伞滚入暗河支流。奚山拽着她躲过飞溅的碎石,看见干尸腹腔裂开,涌出无数蠕动的银线虫。
"闭眼!"姜晚扯下旗袍盘扣掷向半空。纽扣炸开成银色粉末,触及银线虫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焦糊味混着腐臭在洞窟弥漫,燃烧的虫群竟在空中组成残缺的星图。
貔貅冲着星图咆哮。金瞳映出星图缺失的方位,正对应暗河三条支流的交汇点。奚山摸出防水袋里的老城地图,茶厂地宫的位置被火焰星图补全了最后一道弧线。
"石塔在震位。"姜晚抹去嘴角血渍,银镯分解成九枚铜钱嵌入沙地,“周昌明改动了母亲的风水局,把镇水司的锁龙桩换成了聚阴塔。”
暗河水突然暴涨。燃烧的银线虫灰烬沉入水中,竟凝成箭头指向中间河道。干尸在火焰中化为焦炭,系着银镯的手骨跌进漩涡,镯身符文在水面投射出模糊的篆字。
"跟着手骨走!"姜晚率先跃入激流。奚山抓起桃木剑紧随其后,貔貅的金芒刺破前方幽暗,照亮河道尽头高耸的石塔基座。塔身爬满深绿色水藻,每层飞檐都挂着铜铃,铃舌却系着褪色的红布条。
两人浮出水面时,石塔底层的铁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里淌出粘稠的黑水,水面上漂着几片泡发的茶叶。奚山用剑尖挑起茶叶细看,叶脉间残留着暗红色脉络。
"是血茶。"姜晚指尖轻触叶片,茶叶突然蜷缩成球状,“周昌明用茶厂做幌子,实际在培育阴茶树。”
铁门内传出木轮碾过石板的声响。十二盏绿灯笼从门内飘出,照亮后方推着独轮车的佝偻身影。那人戴着斗笠,蓑衣下露出半截青玉扳指,独轮车上堆着数十个扎口的麻袋。
"周昌明!"奚山剑指斗笠人。麻袋突然同时破裂,涌出的竟是裹着泥浆的茶饼,每块茶饼中心都嵌着枚铜钱。铜钱遇水膨胀,表面绿锈剥落后露出内层的符纸。
斗笠人发出沙哑笑声,摘下斗笠露出布满尸斑的脸。姜晚倒吸冷气——这分明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茶厂账房先生,此刻他的脖颈处还留着被银线虫钻入的孔洞。
"赝品。"姜晚掷出铜钱击碎灯笼,绿火坠落时照亮斗笠人耳后的缝合线,“是周昌明缝制的尸傀儡。”
尸傀儡突然扯开蓑衣,胸腔里嵌着转动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摆动,震位的石塔三层突然亮起火光。暗河开始倒灌,水流推着两人朝铁门撞去。
貔貅跃上独轮车撕咬尸傀儡。利齿扯出大团棉絮状物体,腐臭的棉絮遇水竟变成游动的黑虫。姜晚甩出油纸伞,伞面旋转着截断黑虫群,伞骨却在虫群啃噬下迅速碳化。
"进塔!"奚山拽着姜晚滚入铁门。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他们听见尸傀儡体内传来周昌明的声音:“贤侄女,令堂当年若肯合作,何至于在井底躺二十年?”
塔内充斥着霉味,旋转石阶上布满湿滑的苔藓。奚山摸到墙砖刻着镇水司的鱼纹标记,但鱼眼位置被凿出了新孔洞。姜晚的银镯擦过孔洞时,塔外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
"他在拆真正的镇物。"姜晚抚摸着鱼纹缺损处,“石塔每层都藏着半块龙脊分金砖,拼齐才能重启风水局。”
二层传来瓷器碎裂声。两人握紧武器冲上台阶,看见满地青花瓷片中跪着具无头尸,尸身穿着民国样式的绸缎马褂。貔貅的金瞳照亮房梁,那里悬着个陶罐,罐口不断滴落黑水。
"坎位缺角。"姜晚用伞尖挑起陶罐,罐底粘着半块青砖,“这层原本该放震位砖,被换成了聚阴的魂瓮。”
无头尸突然跃起扑来。奚山侧身闪避,桃木剑劈在尸身肩头却像砍中棉絮。尸体的袖管里钻出藤蔓缠住剑身,藤条上凸起的尖刺竟与茶厂暗河的养阴藤一模一样。
"是阴茶树的根须!"姜晚割断藤蔓,断口喷出的汁液在石板上腐蚀出小洞。无头尸撞破木窗坠入暗河,水面立刻浮起翻肚的鱼群。
三层格局更为诡异。七盏长明灯环绕着青铜香炉,炉内积灰中插着三支未燃的线香。姜晚点燃犀角蜡烛,火光中浮现出母亲年轻时的虚影——她正将银镯按在墙壁某处,身后站着个撑黑伞的男人。
"这是母亲留的线索。"姜晚循着虚影走向东北角。砖墙在她触碰的瞬间凹陷,露出暗格里的檀木匣。匣中锦缎包裹着半块龙脊砖,砖面刻着完整的双鱼纹。
塔身突然倾斜。周昌明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外甥女,你每找到一块砖,塔底的阴闸就多开一分。"暗河水涌入三层,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石阶。
姜晚将龙脊砖抛给奚山:"去顶层!砖块会指引方向。"她反手拔出银簪刺入墙面,簪尾的铃铛震出波纹挡住水流。貔貅咬住奚山的衣领,拽着他冲上四层。
顶层中央摆着石案,案上星图缺失了三分之一。奚山怀中的龙脊砖突然发烫,砖面双鱼纹游入星图缺口。貔貅跃上横梁撞碎瓦片,天光混着雨水倾泻而下,照亮星图缺失的最后三枚星位。
"酉时三刻,奎木狼移位。"奚山用桃木剑调整星图铜钉。当最后一枚铜钉归位时,塔外传来惊天动地的断裂声,整座石塔开始缓缓旋转。
姜晚浑身湿透地冲上来,将另外半块龙脊砖按进星图。双鱼纹拼合的瞬间,塔底升起九根石柱,每根柱顶都立着尊镇水兽雕像。暗河水被石柱分流,三条支流在此形成巨大的漩涡。
"这才是真正的锁龙桩!"姜晚按动机关,石塔飞檐的铜铃同时奏响古调。周昌明的怒吼从河底传来,漩涡中升起艘腐朽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个戴青玉扳指的身影。
奚山举起桃木剑正要跃下,却被姜晚按住手腕:“他故意现身,船里肯定有…”
话音未落,乌篷船突然爆裂。数十具缠着水草的浮尸弹射而出,每具尸体都握着生锈的茶刀。貔貅的咆哮与铜铃声交织,石塔在暴雨中震颤如将倾之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