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滤网

苏流被江鸣护在身下穿过排污口。腰间的翡翠镯碎片突然开始发烫——这是三日前徐掌柜临终前用中药炮制的特殊感应装置，此刻正与青木机关实验室的金属门产生共振。
"小心滤网。"江鸣的呼吸喷在她后颈，带伤的手臂将铁栅栏拽出半掌宽的缝隙。苏流在浑浊的污水里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护士服残片正卡在旋转齿轮间——这是广慈医院停尸房暗道的机关，与父亲实验室的标本传送带构造完全相同。
远处传来日语呼喝声，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水面。苏流摸向发髻间的银簪，这是林小满在撤离发电厂前塞给她的微型照相机。当她将镜头对准头顶的铸铁管道时，突然发现某处铆钉排列方式与翡翠镯裂纹完全吻合——这分明是Vertrauen计划的坐标密码。
江鸣突然捂住她的口鼻，两人沉入漂浮着油渍的污水。日式军靴踏过铸铁管道的震动中，苏流听见熟悉的关西腔——正是三周前在百乐门舞厅与她共舞的日本特高课课长佐藤龙之介。那人黑色风衣下摆还沾着磺胺粉末，此刻正用德语呵斥下属加快搜索进度。
"法租界巡捕房有叛徒。"林小满的声音突然从排水渠岔口传来，少女半个身子浸在污水里，马尾辫散开的发丝间沾着显影药水。她将密封的玻璃管塞进苏流掌心，里面泡着的正是昨夜从德国顾问文件上揭下的复写纸。
苏流借着微光展开皱缩的纸张，碘酒熏染出的德文让指甲掐进掌心——Vertrauen计划的第二阶段，竟是利用租界孤儿院的疫苗注射传播霍乱菌株。那些印着红十字的救护车在眼前重叠，与父亲实验室的冷藏运输车轨迹完美重合。
江鸣突然拽着她们退向反方向，生锈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苏流撞进堆满木箱的密室，后腰抵住的铜制阀门让她想起南京中央医院的氧气瓶。当她的指尖抚过箱体表面的德文标识，突然摸到熟悉的凹凸暗纹——这是父亲当年从柏林运回国的实验器材专用符号。
"闸北自来水厂的净化系统还能维持六小时。"林小满掀开旗袍下摆，大腿内侧绑着的怀表正在倒计时。苏流认出这是徐掌柜的遗物，表面裂痕与翡翠镯如出一辙。当分针划过罗马数字Ⅶ时，表盘突然弹开，露出微型发报机的金属键。
爆炸声从东南方传来，震得密室顶部落下簌簌灰尘。江鸣迅速展开租界地图，染血的指尖划过霞飞路某家西餐厅："青木机关的厨师长每周三会去外滩采购法国鹅肝。"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苏流护士服口袋露出的翡翠碎片——那上面残留的磺胺结晶，正与鹅肝酱防腐剂的成分完全一致。
苏流突然扯开衣领纽扣，锁骨处的陈旧疤痕在煤油灯下泛着红光。这是五年前加入军统时的烙印，此刻却成为打开密室暗格的钥匙。当齿轮转动声响起，她看见成排的玻璃培养皿在暗室中浮现——每个器皿底部都刻着青木机关的樱花徽记。
"这是父亲的字迹！"苏流扑向墙角的铁皮柜，泛黄的实验日志扉页上，钢笔字迹穿透二十年时光刺入眼底："昭和六年三月，与青木一郎博士就霍乱菌株改良达成合作协议。"纸页间的红棕色污渍突然在她指尖蠕动，竟是未灭活的菌株样本。
江鸣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倒计时还剩四小时三十七分。林小满正在破译培养皿上的德文编号，沾着显影液的棉签突然在某个标本瓶上晕染出汉字——正是戴笠的私人印章图案。这个发现让密室温度骤降，苏流终于明白军统与日军的细菌战计划早在父亲那代就已勾连。
"圣玛丽孤儿院的疫苗接种十点开始。"林小满将旗袍撕成布条缠住手掌，"徐掌柜生前在药房地下室藏了三十箱磺胺。"她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血丝里夹杂着冰片粉末——这是中药铺防追踪的秘方，此刻却成为催命的符咒。
江鸣突然将苏流推向通风口："法租界巡捕房的内应会在马思南路接应。"他染血的军装下摆撕成布条，正将培养皿装进藤编药箱。这个动作让苏流想起在军统训练营时，教官演示如何用急救包传递情报——而眼前人分明在用相同的手法完成致命任务。
苏流反扣住他的手腕："Vertrauen计划的核心不是细菌战。"她将翡翠碎片按进实验日志的装订线，德文字母突然在霉斑中重组为"VaccineTransmission"。这个发现让林小满打翻煤油灯，跃动的火苗舔舐着培养皿中的菌株，爆出诡异的蓝绿色荧光。
急促的日语对话声逼近，佐藤龙之介的佩刀刮过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江鸣突然将苏流拦腰抱起，踹开暗室后墙的木板。冷风灌入的刹那，苏流看见租界璀璨的霓虹灯倒映在苏州河面——那些写着"仁爱医院免费接种"的横幅正在夜风中招展，宛如招魂的白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