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漫过青石台阶,苏流湿透的旗袍下摆拖出蜿蜒水痕。教堂彩绘玻璃倒映着晨曦,裂纹组成的数字"3"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她握紧勃朗宁手枪,翡翠镯子的裂痕硌着腕骨——这是母亲临终前戴在她手上的,此刻却与江鸣怀表链缠作死结。
"苏小姐的枪口该对准真正的敌人。"江鸣按住她发抖的手腕,掌心的枪茧摩擦着翡翠裂纹。两人身后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雪代千鹤的东洋刀劈开晨雾,刀刃上凝结的露水折射出七彩光谱。
苏流突然翻转手腕,枪管抵住江鸣心口:"三个月前在浦口火车站,你公文包夹层的合影——"她盯着对方喉结下方淡粉色疤痕,"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是家父在金陵饭店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穿学生装的少女从钟楼跃下,圆框眼镜撞在石碑上碎裂。当她亮出怀表时,苏流看清表链缠绕的银丝与父亲书房座钟发条如出一辙。"苏姐姐不想知道令尊最后一单药品去了哪里?"少女按下机关,表盖弹出的微型地图标注着下关码头仓库坐标。
林若卿的金丝眼镜突然闪过寒光,钢笔尖戳向少女咽喉:"青鸟,你的话太多了。"这个动作让苏流瞳孔骤缩——三年前在燕大图书馆,有人用同样的手法杀死过日籍教授。
江鸣的怀表链突然绷断,银质表盖滚落台阶。当苏流弯腰去捡时,表盘背面镌刻的德文突然刺痛眼睛:"Vertrauen(信任)"。这个单词在母亲实验室的保险柜出现过,用特殊墨水写在731部队解剖报告扉页。
"小心红外线!"雪代千鹤突然拽着苏流滚向石柱。子弹擦着耳畔飞过,在彩绘玻璃上击出新的裂纹。苏流望着弹孔分布,突然发现这些裂纹组成的图案,正是父亲改良磺胺配方时画的分子结构图。
穿宪兵制服的男人从忏悔室冲出,怀表链缠在枪管上泛着蓝光。当苏流看清对方腕表日期显示昭和九年四月三日,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正是母亲实验室爆炸当天,而父亲当时正在参加金陵饭店的慈善晚宴。
"青木机关长别来无恙。"江鸣突然用日语问候,这个发音让苏流想起三个月前在军统训练场,他审讯日本间谍时特有的关西腔调。当青木亮出佩刀时,刀柄缠着的绷带渗出黑色液体——与圣心堂地窖发现的731部队实验样本完全一致。
林若卿突然扯开领口,锁骨处的弹痕在晨光中狰狞可怖:"苏小姐认得这个伤口吗?"他说话时用钢笔尖挑开结痂,涌出的鲜血在地面画出等边三角形——正是父亲银行账本里的特殊标记。
苏流突然抓起圣水盆中的银勺掷向彩绘玻璃,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青木佩刀上。当刀身泛起诡异的蓝光时,雪代千鹤的东洋刀已劈断他右手腕骨。"要活的!"江鸣厉声喝止,这个命令语气让苏流想起父亲训斥药厂监工时的声线。
穿长衫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告解室,鱼竿末端的铜钩挂着个牛皮纸袋。当苏流撕开火漆封口时,泛黄的《申报》头版滑落——民国二十五年六月十七日的招聘启事暗藏母亲实验室密码。老者咳嗽着指向忏悔室:"令堂的解剖台就在下面。"
地窖铁门开启的瞬间,福尔马林气味刺得人睁不开眼。苏流望着锈迹斑斑的手术台,突然发现台脚固定螺丝的排列方式,与父亲书房保险柜密码锁完全一致。当她的手触到冰凉的镣铐时,记忆突然闪回——十四岁那年被绑架,绑匪用的就是这种德制手铐。
"这是令堂最后的工作台。"雪代千鹤用刀尖挑起半截试管,"她改良的磺胺配方能救十万人,也能培养出更致命的细菌。"试管底部刻着的德文字母,正是苏流在江鸣怀表内侧见过的花体签名。
江鸣突然拽着苏流退向暗道,子弹在铁架上迸溅出火花。当两人跌坐在运输药品的板车上时,苏流发现车轴润滑油的气味与父亲书房那瓶珍藏的勃艮第红酒完全相同。板车冲入地下河道的刹那,她瞥见洞壁涂鸦——瘦金体书写的"5.7"浸在血色中。
"抓紧!"江鸣单手操纵方向杆,另一只手护住苏流后脑。这个保护姿势让她想起十岁落水时父亲的拥抱,而此刻男人衬衫渗出的血迹正染红她肩头的翡翠盘扣。当板车撞上礁石时,苏流摸到他后腰枪套的位置——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配枪收纳角度分毫不差。
漂到泄洪口时,晨雾中浮现出废弃码头轮廓。苏流望着锈蚀的吊机,突然发现钢索缠绕方式与母亲实验室的离心机导线如出一辙。当江鸣用怀表链勾住铁梯时,表盘突然弹开,泛黄的照片上竟是穿白大褂的母亲与年轻时的江鸣在实验室合影。
"这是民国二十二年在柏林。"江鸣的声音混着水声,"令堂改良的镇痛剂,救过我在经济会议中弹的命。"他撩起衬衫下摆,腰侧的旧伤疤形状与燕大实验室事故报告中的烧灼痕迹完全吻合。
穿粗布短打的码头工人突然围拢过来,为首者残缺的右手小指让苏流呼吸停滞——这正是三个月前在军统刑讯室,那个誓死不肯透露药品去向的共党交通员。当对方亮出半块太极玉佩时,断裂处的锯齿与她掌心伤痕完美契合。
"苏同志,欢迎回家。"交通员的声音沙哑如砂纸,"你父母用三十年铺就这条暗线,今日该收网了。"他身后的木箱突然打开,成沓的《中央日报》散落一地——每份头版都暗藏母亲用乐谱密码编写的城防情报。
江鸣突然将苏流推向货堆:"教堂钟响前必须销毁病毒样本!"这个命令语气让她浑身战栗——与父亲最后一次通话时的急迫如出一辙。当林若卿带着宪兵队冲进码头时,苏流发现他皮鞋沾着的硫磺粉末,正是父亲书房那盆君子兰的肥料成分。
枪声惊起江鸥时,苏流终于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青木膝盖的瞬间,她看清对方后颈的追踪标记——与火车上那个假乘务员刺客的皮下注射点完全一致。当雪代千鹤的刀锋划过青木咽喉时,喷溅的鲜血在地面画出父亲最爱的《赤壁赋》开篇。
"小心毒气!"林若卿突然掷出钢笔,击碎滚落的玻璃试管。紫色烟雾升腾的刹那,苏流扯下旗袍衬裙蒙住口鼻——这种丝绸经过母亲特制的防化处理,三年前就缝在她所有衣物的内衬里。
江鸣在混战中拽着她跳上运煤船,掌心的温度灼烧着翡翠镯子。当发动机轰鸣响起时,苏流望着他侧脸的剪影,突然与父亲书房照片里那个青年学者重叠。货轮拉响汽笛的瞬间,她摸到他后颈的旧伤——弹片擦痕的角度与燕大实验室爆炸现场残留物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