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危机

防空洞的警报声撕裂空气，苏流手中的手术刀折射着许明诚脖颈渗出的血珠。林曼卿的软鞭绞紧三分，银钩在对方锁骨的三瓣梅刺青上刮出细碎皮肉。江鸣苍白的嘴唇仍在翕动，德语民谣混着血腥气在潮湿的砖墙上撞出回音。
"孩子们在唱《奇异恩典》..."苏流突然松开刀柄，耳垂的翡翠坠子随着转头划出弧线，"第三小节升了半音。"她指尖沾着江鸣的血，在布满青苔的墙砖上画出五线谱。母亲实验室的保险柜密码，正是用这首赞美诗的变调编制而成。
许明诚喉结滚动着发出怪笑："苏小姐不妨猜猜，孤儿院地下藏着多少罐芥子气？"他忽然抬膝顶向林曼卿腹部，袖管里滑出的钢笔炸开呛人白雾。苏流在混乱中扑向江鸣，男人滚烫的额头贴着她锁骨，昏迷中竟准确抓住她腕间的翡翠镯子。
"通风口！"林曼卿的软鞭卷住苏流脚踝，三人跌进生锈的排水管道。腐臭的泥水灌进口鼻时，苏流听见头顶传来铁门关闭的闷响。江鸣的枪茧摩擦着她掌心，这个触感与父亲教她打算盘时，拇指抵住翡翠算珠的力道惊人相似。
污水尽头透进月光，林曼卿割开铁丝网的瞬间，苏流看见江鸣睫毛上凝结的血痂裂成六瓣——正是父亲最爱的雪割草形状。三百米外的孤儿院尖顶泛着诡异幽蓝，孩子们清亮的歌声裹挟着晚风，将《奇异恩典》唱成索命咒。
"正门警卫每十五分钟换岗。"林曼卿撕下旗袍衬裙包扎江鸣伤口，"西侧洗衣房..."话未说完便被苏流打断："排水渠有母亲设计的防潮层。"她蘸着污水在地上画出建筑结构图，"当年捐赠时特意要求加固地下室承重墙。"
江鸣在剧痛中苏醒，染血的手指突然按住图纸某处："七根罗马柱。"他喘息着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正在渗血的狼头疤痕，"柱顶雕着百合花纹。"苏流瞳孔骤缩，这正是母亲怀表盖上的图案。
三人顺着排水渠爬进锅炉房时，蒸汽恰好掩盖了脚步声。苏流将珍珠耳坠卡进压力阀缝隙，江鸣突然握住她调整齿轮的手："顺时针转三圈半。"他掌心的温度令她想起父亲书房那只黄铜地球仪，也是这样带着灼人的暖意。
地下室的铁门吱呀开启，成排的墨绿色钢罐在月光下泛着尸斑似的幽光。许明诚的声音从头顶通风管传来："苏小姐认得罐体编号吗？"他踩踏铁管的节奏竟与圣约翰教堂爆炸案前，那个算命瞎子敲竹板的频率完全一致。
"K-27至K-34。"苏流抚摸着钢罐上的德文标识，"这是母亲改良过的中和剂配方。"她突然抬脚踹向第三根罗马柱，隐藏在百合花纹里的暗格弹出手写笔记。江鸣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擦着许明诚耳际没入钢罐间隙。
林曼卿的软鞭卷住悬空的操作梯："藤田次郎在罐底装了水银平衡装置！"她腕间的银镯撞在钢架上，迸出的火星照亮江鸣后腰的旧伤——弹孔周围密布着与父亲实验室小白鼠相同的缝合痕迹。
"左手第二阀门。"江鸣将苏流推向控制台，自己翻身滚进钢罐阴影。许明诚的钢笔子弹击碎顶灯时，苏流看见压力表指针的颤动规律——正是父亲教她摩尔斯电码那晚，在窗棂积雪上敲出的节奏。
中和剂注入钢罐的嘶鸣声中，江鸣突然从背后环住苏流。他染血的白衬衫贴着她薄荷绿旗袍，枪口却精准指向许明诚眉心："东京帝大医学院1931届毕业生名册..."男人气息喷在她耳后，"第27页第四个名字被火漆烧穿了。"
苏流操作阀门的手猛然顿住。泛黄的名册照片在记忆里浮现，烧穿的窟窿边缘残留着半个"江"字。地下室突然剧烈震颤，钢罐上的德文编号开始逐个熄灭，母亲笔记最后一页被气浪掀开——"中和剂需配合人体温度37.2℃激活"。
"得罪了。"江鸣突然咬破她耳垂，血珠坠入控制台凹槽。操作屏亮起的瞬间，苏流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脸颊绯红如父亲实验日志里记录的酚酞遇碱反应。林曼卿的尖叫从通风管传来，许明诚竟抱着起爆器跃入排水渠。
爆炸的气浪掀翻罗马柱时，江鸣将苏流护在身下。百合花纹的碎石雨中，她看见男人后背浮现大片烫伤疤痕——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张"雪狼"行动牺牲名单上的火漆印完全吻合。中和剂的白雾弥漫开来，将两人缠绕成茧。
"抓住..."江鸣的喘息突然中断，沾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画出半枚狼头。苏流反手扣住他手腕命门，这个擒拿动作正是父亲训练贴身侍卫时独创的招式。白雾散尽时，许明诚的尸体挂在罗马柱残骸上，手中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青年时期的江鸣穿着白大褂，与苏明远并肩站在金陵大学实验室门前。
林曼卿的软鞭缠住摇摇欲坠的钢梁："军统的接应车在三条街外。"她扫过江鸣后背的疤痕，眼神突然变得阴鸷，"组长该换药了。"银钩挑开的衬衫裂缝里，新鲜渗出的血渍组成了德文"雪狼"的笔划。
苏流将母亲笔记塞进旗袍暗袋，转身时踩到个硬物。黄铜怀表躺在瓦砾间，表盖裂痕拼出"东京帝大"的片假名。当她拨动碎裂的指针，表盘竟投射出父亲与年轻江鸣的合影——背景是关东军司令部医疗所，日期标注着昭和六年四月。
街角的黑色轿车溅起血水，江鸣昏迷中仍紧攥着苏流的手腕。后视镜里，孤儿院的十字架轰然倒塌，将钢罐残骸永远封存。苏流数着他紊乱的脉搏，突然发现男人左手无名指有道环状疤痕——与父亲常年佩戴婚戒的压痕如出一辙。